无相长身而立,微微俯下身子盯着堪堪及肩身高的虞子婴,忧郁的光线透过他的肩膀,射落在她头顶,晃成一道光圈。

“冲虚派一向不理世俗之事,才得以在这乱世保存完整至今,但今日桑庄主却破了例,看来……冲虚派也只能至此为止了。”

十雪狐使脸色微变,立即闪身集体护在无相身周,齐齐抬目神色凝重地注视着上空随手便是杀一式的青衣候。

“大人,抓到了!”

“呜呜——清涟,我,我怕~”宁琪芸不经意跟那双毫无感表,如同冰蓝玻璃球一般透彻的双眸对视一下,差点没吓得直接尿裤子,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

嫉一听完,视线缓缓扫过桑昆翊跟虞子婴,将手中血之亡镰一晃,便消失在臂间。

这个拥有着千捶百炼一样坚强的眼神的人真的他的徒儿?他忍不住产生了怀疑。

宇文煜跟宇文晔两兄弟换上了郸单战甲,一左一右神色铮铮不屈地站在他身边,留意到父亲那痛苦的目光,他们亦顺线望去,看到那罗列在城门,带着一种强大生物俯睥鄙夷,休闲的十二鲸骑,亦是心中一凉,半晌无法语。

可如今这间竹屋,却是宇文子婴的住处。

那种弥漫着死气跟怪异尖锐的音质,如断弦的琴音突兀刺耳,令虞娃娃耳膜心一震,晓风飘薄如片片刀刃,她看着他周身杀气如实质腾然一层红雾,无风激荡起的硬质衣摆翻飞刮起飒飒凛风。

猪妖整张脸,也只有一双微微瞠大露型的眼睛,漆黑柔亮,算是唯一拿得出手。

而她这副迟钝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只觉这傻胖依旧跟往常一样呆傻愚笨,连人家的讽刺都听不出来,顿时都吃吃笑了出来。

佛亦有金刚怒目时,本来就只有三分耐性的虞子婴腾地怒了!

所扫之处,便有人心虚低头,再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那呆憨站在那里的虞子婴。

宇文煜蹙眉思虑一瞬,再扫向虞子婴那一身脏乱狼狈模样,吁了一口气道:“我这支城卫本就是后勤部队,暂时也是留守待命,并不耽误正事。”

以前她就是这样一副饿死鬼投胎吗?还是说这些年来宇文府太亏待她?

虞子婴收回思绪,隐晦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想知道的。”

瞬间,那肉软软的触感令他差点滑掉力道,微微诧异。

无相倒吸一口气,却耐何动弹不得,唯有强稳住心神,唤道:“少侠,切勿一时冲动,你我皆是男子,此等事——”

然后看了看窗外正午时辰,窥视佛殿外留守的佛僧全部都失踪,估计全部都跑去圣天塔帮忙“剿匪”了,于是她便提起裤子,一迈步便痛得咧嘴歪脸地跑了。

光斑朦胧中,一道尤如天神般穿云破雾般孤傲挺拔,一道如雄狮如火焰般的键硕高大身影,另一道则是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姣花照水,动身移兮恍若仙,实则慵懒入骨的身影。

国院阐福寺又地处京都最繁华的朱雀街,过往人来人往却无不对她避之不恐,面露厌恶嫌弃生怕被她染上了晦气。

“怎么回事?你等下去看看。”无相微微颦眉,温凝墨眸一颤,那张圣容微微一动便是一番沉静隽美波澜惊心之美。

祖母,嗷唔——要债的来了!

“虽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是肥猪……你是不是对本候做了些什么事?”青衣候无视无相的存在,那双摄人魂魄般铁灰冰冷的瞳仁,一瞬不眨地凝视着虞子婴。

虞子婴感觉到一股深沉的杀意扼紧了她的咽喉,她抿紧嘴唇,双拳抡紧,无视他眼底翻腾的阴婺冷意,倔强地张嘴讽刺道:“你要跟肥猪讨论这种事,难道我们看起来很像是同类吗?”

她捏着嗓音,怕被无相现真相唯有将稚嫩的嗓音压低,而青衣候闻气息一沉,而无相则讶异地回头看着虞子婴那面无表瞪着青衣候,就像一只气鼓鼓的青蛙的模样。

她难道不怕青衣候……毕竟他之前差一点就杀了她?

青衣候冷冷地注视着虞子婴,用一种类似对渺小生物却敢猖狂放肆而充满不可思议的低沉嗓音道:“肥猪,你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勇气,让你敢用这种语气跟本候说话?”

“当然是从阎王哪里啊,青衣候,难道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事已至此,虞子婴已经豁出去了。

她双目冷澈见底,努力仰起那张面摊大饼脸,耷拉下眼皮腹诽:看吧看吧,最好让这副从坟墓爬出来的死人脸吓死这王八蛋!

青衣候瞳仁一滞,紧紧审视着她,一双死沉沉的眼睛,如古井深潭,不见一丝波动。

真的是她?!

他衣袂咧猎猎作响,从脚底蹿上的真气排山倒海,无相立即挡于虞子婴身前,双眸凝聚,厉声道:“快跑!”

虞子婴一愣,却不想就在此时,敕敕!哗啦啦的一阵铁索拖动响彻在天空,朝下面一看,光线仿佛被什么东西切割,一块四方菱格状的阴影将整个城门口方圆全部笼罩蔓延。

由下而上看,榆汝以城

楼为中心整个被一张巨大的网子给覆上,网是由铁链编制,边角由几十个轻功卓越的青衣背剑人士踏飞拖来,网上布满了悬吊铁勾,成百上千,莫约四尺。

那是什么鬼东西?

青衣候跟无相互相看着对方脸上一格格的阴影,蓦地抬头,在看清楚头顶的物体时,一惊:“聚雷阵!”

有埋伏!

朝渊士兵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屠城举动,他们举起兵器仰望着上空,错愕不已。

而无相望着跟瓮中抓鳖一样的设计,视线再度一放,望向那一团浓厚乌云飘来的天空,心底暗诧,喃喃自语道:“辰时三刻预有雷阵雨降临……难怪他会特地跑来问我这件事,原来是聚雷阵——”

青衣候的脸就跟六月飞雪的天气,说变就变,他突地拔地而起,身形仿若鬼魅转瞬便抵于半空,他头罩一片宽垠的铁网子,却视如儿戏般唇畔擒着一抹不屑冷笑。

双掌蓄满嗞嗞骇人的真气,正准备徒手撕开铁网时,但不想有一道凶猛绿色真气附冲而下。

周围气流被青衣候强大的真气动荡,如一波平静的湖水搅乱得波涛汹涌,虞子婴被强劲的气流卷于其中,整个人被晃得东倒西歪,最后又一屁股摔倒在地。

她嘘起眼睛,急切地扒开脸上凌乱的头,朝着天空铁网看去,视线瞬间凝固。

那件青衫仿佛修道士严谨自律的宽袍,七尺长锋滚动着锋利寒芒的剑气,那昂直挺拔的巍峨身躯……

“师傅!”

她一句不经意呼出的声音,没有掩饰本色,清音稚嫩,如飘落的雪花般干净纯洁。

但旁边的无相闻却如遭雷殛。

他怔愣地看着虞子婴:这把声音,他记得!

或许该说——他从不敢忘记!

“你——”无相的嗓音饱含太多的疑惑跟复杂,他正想要问话,却见虞子婴一把焦急地抓住:“聚雷阵是什么?”

无相愣了一下,盯着眼前的这个人,神色有些恍惚:“聚雷阵便是引天雷——”

引天雷?虞子婴脸色大变,迅速朝天空看去,那跟一张大网包裹着城门的聚雷阵是为了引天雷?

她本就是天厄体,如果再用那个所谓的聚雷阵引下天雷轰炸,以她被雷劈的中奖机率,不就死定了?!

湿师,你这是准备要害死我,再重新再选一个窈窕漂亮的徒弟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