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祁仍然不放心:“爹,大伯此时叫我们回去,无非就是以为咱们家攀上了罗府和宣平候府这两棵大树,想要从中获利。一旦咱们不按他们说的做,去巴结讨好贵人,并拿到他们想要的好处。估计咱们的日子比以前还要难过。所以,无论大伯怎么说,咱们都不要回去。”

刑庆生跟夏正谦做师徒十几年了,对师父的性子最是清楚。他也没多心,以为是家事,不宜外人听,便起身道:“师父,我到附近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过一阵我再回来。”

不待刑庆生说话,夏正谦便欣慰地答道:“你师兄听病人说了刚刚发生的事,便赶紧辞了仁和堂的工,赶过来帮忙。”

“就是就是……”

说着。她把荷包塞到夏衿手里:“来,这是诊金,拿着。过几日。等我安顿下来,还会下帖子请小哥儿到府上赴宴,以示感谢。”

罗骞似乎也对夏正慎改观了一般,在一旁悠悠开口道:“看不出,夏东家还挺重情意的嘛,这种时候还替侄儿求情。只不知为何之前要做出把令弟一家赶出家门的事。”

夏衿也不多话,走过去提笔写了个药方,递给夏正慎:“抓了药,你亲自去煎来。”说着,她的眼神朝夏禅扫了一眼。

宣平候老夫人点了点头。

此时听了夏衿特意提高声音说的话。那不知情的,纷纷打听;知道内情的,则不吝赐教。一时之间,议论声“嗡嗡”作响,甚是热闹。

于管家不放心自家公子,也跟在了身后。

夏衿见状,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抬脚上了马车,在罗骞对面坐了下来。

夏衿举目朝这座宅子看去。便看到房子中间开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大门的两边,被砌作了门脸。看规模,这两处门脸似乎挺宽敞的样子。不过现在正锁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样。

夏衿去了罗家,并没有直接找于管家,而是先找了罗骞,把今天发生的变故跟他说了。再请他帮找房子。

舒氏用手帕紧紧捂住了嘴巴。

夏衿不等他张口,又声音清脆地道:“写!不写就不给。你说庶子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来叫我们我们不去,要钱钱也没有,最多逢年过节叫人送点薄礼,爱要不要。分家了,你又能奈我何?!”

确实,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只图个一时嘴巴痛快,于已无益;但到时候夏正谦受不了流言蜚语关了医馆,或是心中暗恼不给自己好好看病。那受损失的不还是自己吗?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被她这一骂,夏衿缩着脖子快速地往夏正谦身后躲,显出很害怕的样子,闭着嘴再也不说话了。

好在有夏衿的交待和舒氏的再三叮嘱,夏正谦心里也有很大的经济压力,谈判的时候牢记着夏衿给他划出的底线,最后以一个月五百文的价钱,把那间大门脸租给了一家姓秦的药铺老板。而自己在中间那一间门脸上,挂上了一块匾额,匾上是夏正谦所写的苍劲的三个字:杏霖堂。

此时见夏正谦说不回去,他兴高采烈地道:“爹,您别担心。我努力念书,一定会考中秀才的。到时候咱们家不用依靠二伯,也叫那起子小人不敢作祟。”

这话很好的解释了她们为什么没有在狱中看到夏正谦。要知道,据邻里说,夏正慎可是先去狱中确认三弟下了大狱,才去衙门做了分家的户籍登记的。

舒氏一听顿时紧张起来,紧握着帕子道:“老爷,你不会还想回府里去吧?”

因此,她说话的语气就有些不好:“你能不能别哭!”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难受,问董岩道:“如今,你们有什么打算?”

“还得去买些家俱回来。”舒氏看了一回屋子,心里盘算着。回屋拿了钱,叮嘱兄妹俩老实在家,带着罗嫂夫妇出了门。

想到这里,夏衿晃了晃脑袋,将心里的愧疚甩开。

夏正谦在罗府里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心情不好,实在没精神在院子里站着说话。

秦艽一听顿时慌了。夏禅去罗府一天一夜都没回来,如今老太太、大老爷又提他问这些话,他自然能猜出是罗府出事。大老爷要追究责任。如果天冬抵赖,护着三房死不承认他说了那话,自己岂不是要背黑锅?

夏正慎扫了四周一眼,并未见夏禅的身影,他眉头一皱。道:“你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小孩子嗜睡,要不禅哥儿就别去了。”

夏衿却没有起身,自己也将桌上的茶碗端了起来,轻呷一口,然后放下茶碗,抬起眼道:“开医馆不行。但开食肆,却是可以。”

尺素略懂药理,罗骞所吃的药,都是她亲手经办,绝不假手第二人。这便能有效地防止别人在药里作手脚。而药方,罗骞是不看的。每次看诊之后,他都由尺素扶着,躺回床上,闭目养神。夏衿,则由彩笺送出门去,再由乐山接手。

说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老实了许多,再不敢出妖娥子。

夏禅本是个霸王性子,向来不肯吃亏。如果这事是夏祁做的,他可不会为了什么大局就委曲求全,承认他是看错了。

好不容易待得老太太骂累了喘一口气,夏正谦赶紧插嘴辩驳道:“娘,这事怕是讹传。您又不是不知道祁哥儿向来生得文弱,以前跟祷哥儿、禅哥儿有什么争执,他只有被打的份。再说,禅哥儿身边还带着人呢,祁哥儿就算有心反抗,又怎么打得过禅哥儿身边的那两个小厮?更何况还打成这副模样?”

“有人想要暗算于我,大概是在前面去醉月楼的路上做了埋伏。你去帮我打探一下,看看他们藏在什么地方。”

夏正谦和舒氏见儿子脸色不错,精神也挺好,就放下心来,一家四口静静地吃完了饭。

这么一想,她一下子慌了神,道:“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为公子您着急……”

“乐山,你可回来了。公子都问几遍了。”一个丫鬟迎上来嗔怪道。

听着是小厮打扮,夏衿心里一动,点头道:“那我出。”

夏禅虽然捣蛋,却也不乏机灵,哪里还不知道他扯出赵郎中惹得夏正慎生气了?他缩了缩脖子,眨巴着眼睛不敢再说话。

用的是白通汤。

夏正慎见夏衿今日没有乘轿,而是走着出来,显然是好了,能干活了,倒是挺高兴,虚情假意地关心一番,这才上了马车。

夏衿见天冬脸色煞白,额上却冒着虚汗,满眼疲惫,便知他是担惊受怕过度,心里极是歉意:“对不住,让你受累了。”

对上他的眼睛,夏衿顿时一愣。

城东是富贵人家聚居的城区,闲人自然也比较多。此时虽是未时,茶馆里客人却不少,有的坐在里间一边品茶一边听台上的中年男子弹琴;有的则坐在外间跟朋友闲聊。整个茶馆弥漫着一种悠闲散漫的气息。

“多谢少爷。”天冬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道,“如果少爷没什么吩咐,我就出去了。”

“祁哥儿!”舒氏歉意地叫了一声,眼泪就流下来了。

夏正谦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风大,把阴云吹散了,这雨没那么快下下来。而且,她现在所走的回廊一直通到小花园深处。下了雨,她直接跑到回廊里来避雨就是,用不着为了这点阴云就放弃今日的体能训练。

就彻底臭了。有这样为点小利就出卖亲孙女的老太太当家,以后谁还敢把女儿嫁进夏家,又有谁敢娶这种老太太教导出来的夏家女孩儿?

她深深地看他一眼,嘴角难得的弯了一弯,算是回了个笑容:“多谢大哥。不过我现在想不出要什么吃的玩的,等我想到了再告诉大哥。”

他叹了口气:“你赶紧去夏家问问吧。有什么不对的,让他们赶紧上门去道歉,求得罗大人原谅。亲事不成没关系,别惹了大祸上门。”

罗夫人本就看不上夏正谦父女俩,此时闻言,脸色便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