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穿透轩窗,照在桌上的纸张上,白纸黑字,清晰明了。夜风轻拂,纸角扬起,似欲乘风而去。

田蜜仰望着这高大城墙,心中生出的竟不是渺小的敬畏,而是总有一日与之比肩豪气。

田蜜不得不退一步,她看了两人一眼,懒洋洋地道:“那行,你们先想着办法,想不出来,再来找我。”

“这简直就是双活眼睛,它就那么无时无刻不监视着你,咦,想想都渗人。”

“好啊。”田蜜微微一笑,接过契约,便对他道:“你先去忙吧,我处理好后,再让人给你送去。”

万有生看向吴管事,唇边勾出个冷冽笑容,徐徐道:“管事的上次跟过我说过的话,不知还记得否?”

“不错不错,可圈可点。”田蜜看着那整个没入泥土的锄头,笑眯眯的赞扬。

谁会在此时这么大力的拍门,却不出声叫人?

田蜜可不想跟杨柳村的人再有什么交集。于是避过那处。往后山去。至于杨贤的酒,什么时候给他不一样?他愿意等便等,不愿意,那就让他自己解决吧。

这么想着,杨贤便假意抬手去揉太阳穴,想着一会儿怎么把事情闹大。

田蜜看着少年晶亮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老板沉思了会儿,无奈摇头道:“这又有什么办法?我们不赊。自有别人赊,即便有收不回来的风险,也得冒啊,不然哪还有生意可做?”

阿潜虽然不多话,但这不代表他不清楚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便如此时,他便是简洁明了地道:“大人如此用心,义父知晓,想必也会老怀宽慰。说起来,义父上回临走前还跟我提起过你。”

“你看看这个。”田蜜说着,将一叠草纸递给乔宣。

谭氏调好水温,洗过毛巾,在床沿坐下。仔细为女儿擦着脸,笑着道:“老实说,杨柳村没什么值得我们惦念的。只这袁华一家。对我们还真挺不错。有机会的话,你就托袁华带个话。就说娘也挺挂念他娘的。”

“咳、咳!”他顿时被自个儿呛住了,猛咳了好一阵,抬起头来时。满脸已经通红通红,也不知道是被呛红的。还是被臊红的。

田蜜感觉到这微恙。不由站直身子,望回去。

只见雪白的瓷盘上印着赏心悦目的青花,其上,颜色靓丽的配菜有规律的摆放着,蛇斩成断,铸成花形,油亮鲜嫩。

她不由想到,人家本来在小村里生活地好好的,废物了十几年,也早就废物成习惯了。可她闲来无事,偏跑去跟人说什么养蛇大亨,让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还为此执着不放。她倒好,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啥啥不影响,可人家呢?说不定一个不好,三观都毁了。

田蜜正流畅地写着,却忽而想到了什么,顿住了笔。

田蜜要了杯下午茶,坐在树荫下纳凉,隔着老远一段距离,都能听到那边劝酒声、划拳声,以及各种吹牛的声音,简直比菜市场还杂乱热闹。

林岩指了指婢女托盘上的信封,说道:“林家最后的结果,我已放入盘中,呈到诸位面前。诸位可如万算盘与田姑娘一般,压谁胜谁负。压中了,那他人的筹码便全归于压中之人,若压中之人多,赌资便按各自出资成分分摊。而我林家,不参与其中,只当个公证人,让大家有个乐子,绝不沾这些赌资一分一毫。”

林岩被问得一愣,随机转了转脑子,前后一联想,便猜到了对方指的是谁——定是今日那半路杀出的小姑娘无疑了。

“如何?”林岩在圆桌旁坐下,问商讨地起劲的几个帐房。

屋子里有张大圆桌,桌上放着商户们的投商文书、算盘,以及笔墨纸砚,几个人围在桌边,手拿信纸,相互商讨着。

这种感觉就如同,你每次回家都会路过一户人家,那家人的狗每次见你都吠得惊天动地,你开头还挺害怕,可时间一久,便也习以为常了。可突然有一天,它见你不吠了,你便该知道,这不是它不幸受了重创,便是它正准备将你重创。而通常,后者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

万有生敛身行了一礼,抬起头来,严肃说道:“万某人与这位田姑娘有一赌约,还望今日在座诸位,为我们做个见证。”

万有生不笨,很快就反映了过来。仁慧是有资本,可这资本也没多到可以无限制挥霍的地步。一次性撑起个大骨架后,就所剩无几了。之后,便要靠期初大力投入的原料工具等,炼制出药品,并售卖出去,方能慢慢填充殷实,甚至扩大。

舞台之上,尚弥漫着舞姬们留下的香薰之味,这凝聚的香味被他们的突然闯入冲散,合着两人的气息,向着四方延展开去,让众人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所以,说到底,就是想告诉他:你别想太多,反正咱根本就没希望,左右不过是来走个过场。

这一下,场面又颠倒了过来,得意转成失意,灰心丧气变为斗志昂扬。

旁边的张老板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尴尬地笑了笑,略有些别扭地解释道:“这……贯来便是如此,时间还早,田姑娘要不要出去转转……”

林岩着深灰色对襟棉衣,四十上下,不胖不瘦,长相亦是平凡,唯一特别之处在于,他笑起来时,总显得分外和善,让人不自觉地生出好感。

她见面前的姑娘面容稚嫩,眨着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瞅着她,怎么都像是在研究她的模样,而不是在听她说话一样。不由微微敛眉,小心地确认道:“您真的……听懂了吗?”

张老板说话声顿停,愕然过后,却是苦笑一声,不答反问道:“谁不想做成林家这单子生意?”

田蜜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笔直地对上万有生,眼神再平缓地扫过众人,清脆地,清晰地,清清楚楚地道:“万算盘怕是没搞明白状况吧?张老板是一个作坊的领导者,又不是基层的技术工人,他需要会那些东西?何为领导?又何为技术工人?一个优秀的引领者,需要的是有长远的眼光与卓越的领导才能,能看清行业前景,能认清市场现状,能根据作坊自身的情况做出正确的决策,带领手下一干工人将作坊做大做强!而你所说的认药、炼药、研制新药,那是技术工人应该做的。所以拜托,不懂就不要随便开口。无知不是你的错,拿出来丢人现眼就是你的不对了!”

田蜜表示理解,这些卖家固然卖药,但恐怕更重要的,是想以此为突破口,搭上林家这条线,以求更多更大的合作机会。否则,何必为了富华这么块小饼,大费周章地跑过来?

刘管事说到这里,看了眼苦痛不堪的张老板,忍不住苦笑了下,仰头眨去眼里泪花,叹道:“天意啊,天意……”

刘管事闻言,便对张老板哈哈笑道:“老杨肯定是问竞卖的事情。真是巧啊,您这前脚才跟我说一会儿要带他前去赴宴,他后脚自个儿就寻上来了。杨帐房如此迫不及待,可见是成竹在胸。你看看你,堂堂一大老板,有什么好愁的?放心放心,肯定旗开得胜。”

“无妨。”乔宣倒是看得开,宽慰道:“当舍便舍了。我一会儿出,看能不能买些上好的木料来,这一次把细一点,定会比上次做的更好。”

阮天德那只老狐狸怎么可能犯如此明显的错误?也没有哪个帐房,会这么明目张胆地错记数额,他们便是动手脚,也会让两边对等,外行人难以一眼就看端倪。

于是,田蜜便再度返回,把柜子打开,拿出里面厚厚的档案,坐在案几后,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杨贤苦着脸点点头,那人见此,拍拍他肩膀道:“你也别这副表情,来,笑笑,告诉你,这趟生意,你也得跟东家去。竞卖宴呐,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举办的,那席位,可是相当的难得。有此一事,东家必得时时把你这个大算盘别在裤腰带上啊!到时候就看你的了。要是能帮东家扳回一城,东家定然重重有赏!”

田蜜自有一番不动如山的镇定,让一些人看着,暗自点了点头。

眉眼弯弯,笑意深深,哪有半点伤心样?

就在田川以为他快要睡时,他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浅浅低低地道:“小川,害怕的时候,就回头看看需要你的人们,看到他们,你就有勇气前进了。”

顿了顿,她扬起一个微笑,继续道:“那……既然我们都睡不着,不妨说说话。就说,就说我们一家人今后的打算可好?娘亲,是怎么想的呢?”

“啊——”惨叫声如期而至,可那声音,却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你去跟人斗算了?”谭氏脸色苍白,声音低低的,一字一句,仿若用一根极细的丝线穿着,随时都可能断裂。她再度细问:“怎么个斗法?是当着众人的面,跟一大群人比吗?最后,你还争赢了?”

团体这个东西,那是从来就有的,田川显然分不到任一一处去。

田蜜轻声细语地安抚着谭氏,直到她情绪稳定了,才扶着她进屋,将她在床上安顿好,又替她盖好被子,见她合上眼帘后,才悄悄退出来。

谭氏看了田蜜一眼,对她招招手,又回头对笑容亲热得一塌糊涂的妇人,尴尬地道歉:“孩子小,不懂规矩,见谅。”

万有生装作不经意地样子,缓缓倾身看向田蜜那边。看着看着,他便皱紧了眉头,这姑娘都在乱画些什么?那些歪歪扭扭一排一排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道士糊弄人的符。

旗开得胜,万有生顿时春-光满面地看向田蜜。

“哪里哪里。”万有生干巴巴地道:“是小子轻狂了,潜公子教训的是。”

“说是这月二十五,她正好有时间,便想带你去德庄各处见识见识,娘想着你忙,便没应下。”谭氏轻声念道:“你整天呆在药坊里,就知道忙药坊的事情,娘看你啊,如今可是越来越没有姑娘样了。你呀,还真该和她好好处处,娘听说她曾在德庄府修习过,想必认识不少闺中女子,你们姑娘家的,聊聊心事交个朋友,也挺好啊。”

王凤仙的朋友……田蜜可以想象,身份应该不低,她真的有必要往里凑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