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再过上几百年,西方的俄罗斯人才能摆脱金帐汗国的统治,将哥萨克骑兵的铁蹄延伸到西伯利亚,直至后世的俄罗斯,西伯利亚平原的居民也依旧以所谓的鞑靼人为主,即是这卫拉特王国的黄种人后裔。

“我的心脏早就出问题了。”杨康的手隔着袍子按在她手上,华筝没有一丝要抽出手的意图,他仍然不敢放松,反而更用力地按了按,“给你暖手。”

饶是穿戴着皮袍手套,又干活干得微带汗意,杨康也依然觉得手脚冻得发硬,端上一碗滚烫的奶茶,喝下去便觉得五脏六腑都暖了许多。这奶茶是用粗涩的青茶煮出的浓茶配上甘醇的鲜奶,加入用黄油炒香的糜子米一起熬制,烧滚后还要用勺子扬起九九八十一次,使茶香奶香融合彻底。牧民对奶茶十分依赖,几乎顿顿不离,杨康见有人将小碟中的肉干掰成小块放在奶茶中,便有样学样,吃得津津有味。

“要变天?”

杀,还是不杀?

刚收好贼赃,就听院中脚步杂乱,接着数十名僧人点着灯冲了进来,在阁中一阵搜寻。搜寻未果后,一个领头僧人大喊,“说不好那逆贼便要回此对秘笈下手,罗汉堂弟子全部来此守卫,不能让他有机可乘!”

那知客僧见他将寺中之事说得分毫不差,回去查问禀告一番后,隔了几顿饭功夫,倒也请了他进寺,又直接引他去见方丈。

“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故事,我是什么样的角色?也许我就是个炮灰,主角是你而且是典型的某点男主,你的结局说不定就是杀掉成吉思汗取而代之,王霸之气源源不断,把世界统一了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呐,为着这个我也要早点儿和你套套近乎,仗着同乡的情谊上,或许能留条活路。”

这也杨康是记忆中头一次见到华筝哭,此时却无法劝慰,小意摇头道,“怎的是连累?若没有姐姐,我还在那烟花地受人欺凌,也不知此时还有命没有。”

华筝杨康此前却在忙着替树上几人松绑,杨康原本想带华筝先走,这里有郭靖在,定然不会让自己的安答和师傅陷入险境。方才杨康见到欧阳锋和黄药师做出对峙之势,一旦交手便要切磋许久,也就同华筝一起解绳子,又等那几人舒展被绑得麻木的四肢,方好骑马。

托雷是成吉思汗的幼子,然而他并没能继承王位,成吉思汗死前将汗位交给了三子窝阔台,直到托雷的儿子忽必烈建立元朝后,才追封了他的庙号。但无论如何,托雷是成吉思汗几个儿子中最心爱的,而铁木真恩仇必报,不曾亏待过一个于他有恩的人,也不曾放过一个仇人,且数度屠城,都是打着为使者报仇的旗号。

如何去选?墙外是两个女子的清白,墙里却是她的性命。

可怜这欧阳克,断了双腿动弹不得,逃走的众人竟然无一人想着要带他一起逃走,不知此事若是被他叔叔欧阳锋知道了,会如何大发雷霆。

杨康看着她昏迷中依旧露出的痛苦神色,心如刀割。当年黄药师看着冯蘅的生命慢慢流逝,徒有一身功夫却无能为力时,是否也是这个心情?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华筝一点儿也没被他逗笑,反而冷冷地道,“我想做的事都做完了,还要武功干嘛?”

那时两人还是孩童的身体,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在一起的时间虽不多,但一同行了多少路?从漠北的莽莽寒沙,到中都的鼎盛繁华,从古城的沧桑到水乡的妩媚。直到华筝杀了郭杨两家的仇人,面色如常仿若儿戏,他大声斥责之后,华筝负气跑得不见踪影。

然而我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带着无可挑剔的虚伪假笑,咽下所有的不甘和愤恨。

惹人笑呀惹人爱

结婚……么?

“我恨死我自己,为什么把凶手白白放走,还救了她一条命。后来我认得了完颜康,我知道他是梅超风的徒弟,后来我想,哈朗爷爷老了,早晚也是一死,而梅超风的武功那么强,我便想算了吧。可是后来呢?我从桃花岛回到家,又一次见到了她,她变得更强了,来去无踪。这次她又走了,等待我的是什么消息?我那刚出嫁的小妹妹死在一条河边!她的内脏被摧心掌打得破碎不堪,又被一件一件掏出来丢掉,她的头颅被扭下来,头皮被剥开,脑浆涂了一地,头骨却不见了。我还要怎么原谅,还要怎么无动于衷?”

他们一行人刚从林中出来,视野豁然一阔,就见华筝远远立在海边的礁石上,显然只要一个翻身,就能潜入海水,而黄药师也站在礁石上,离岸要近上好些,两人相对而立,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不熟药性,却也知道这几样是消热解毒的常用药……消热……解毒?梅超风的手上喂毒,因而试图两人过招时向来十分小心,避免被她手指抓伤……

完颜康微微笑了起来,传说中的郭靖黄蓉恋就这么圆满收场了么?他抬脚想跟上时,却发现华筝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欧阳克脸色灰败,竟是把目光投向了郭靖,却听郭靖讷讷说道,“他的确不曾离开过。”

“弟子不敢。只是这些话在心中多年,今日有了机会一吐为快,实在忍不住,唐突之处还请师公见谅。”两人心中各自了然,见他随口圆了几句场面话,黄药师便放过不再追问,而是话头一转,说道,“你既是我桃花岛门下,我竟没有传你武功,实在说不过去。”

桨运如飞,一行人的小船渐渐看不见岸了,这时却见一艘大船乘风破浪,从海岸方向赶来,船帆上的双头怪蛇极其醒目,正是先前曾停在嘉兴码头上的那艘。此时海上正刮着西南舶风,那双桅船的船帆鼓胀,转眼就超过他们这艘人力小船,黄蓉向那船上张望一番,叫道,“师父,船上是欧阳克那个坏东西。”

丘处机一走,完颜康便同几人往繁华街巷逛去,傻姑自然喜欢热闹,小意一脸淡然中也露出几丝怀念之色,他小时便被卖到临安府,自然极是熟悉,穆念慈是唯一一个头次来临安的,她见进来这家布庄的货品都价值不菲,面色不豫,问完颜康道,“这花的,也是那金人的钱?”

傻姑听见坐船开心不已,刚好他们这时已到了济州地界,可以弃岸登船。这济州既是运河之都,也是孔孟之乡曲阜所在,便是后世所称的济宁,管理运河的最高衙门就设在此*1,对于持有钦差金印的赵王府世子,弄条船自然不在话下。

完颜康知道她故意打岔想含混过去,只好接下去,“我当灯泡,给你和我的小师叔么?你当灯泡,难道是说给我和……”

“可我听你背地里都直呼他的名字,哪里把他当父亲了?”见华筝面露好奇,完颜康笑笑,“谁说我把他当父亲了?两辈子年纪加起来我也未必比他小。即便是杨铁心,我也没有当过他是父亲过,认他也不过是因为那是我娘的选择。只是,对完颜洪烈,我终究还是有愧的……”

完颜璟面带忧容,点头道,“康儿所言不差。我朝野上下多年安享享太平,竟忘了当日我们女真人是如何得了这半壁天下。朕每次在早朝上提起北方边患,群臣不是一味自大,说我大金兵力强大,便是说蒙古乃边陲蛮族,决不会成气候,因而此事也只能找你父子相商。今日传召,是有事关重大的消息……”完颜璟顿了顿,摇头叹息一回,又继续道,“蒙古有消息传来,铁木真正在派使者去宋廷,等蒙宋两方结盟,好对我大金来个合而攻之。”

跪下?

黄药师握住她手,放在旁边的沙地上,一字一字铿锵道,“那你写出来,告诉为师,为师一定让他受尽折磨而死。”梅超风的手垂在沙地上,半响微微动了,先是凌厉的一撇,然后抬起再落下,划出交叉的一横,然后一个弯儿,又一个弯儿。

康:你一直说作者的坏话真的没关系么?

完颜康心中存着一丝侥幸,虽觉得遇强而退实在不像梅超风的性子,但方才遍寻不着加上此刻的悄无声息,莫不是她得知全真七子的到来,便离开王府避开了他们?虽说全真七子是被梅超风的滥杀无辜引来,他也希望她能改邪归正,但全真七子此番前来出手,就算有黄药师护着梅超风,恐怕也伤亡不小。十几年的师徒情分,让他怎能无法坐视?更何况,她之前在蒙古的现身,是为了从江南六怪手中救出他,若非如此,也不会暴露她的藏身之所。

完颜康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倒不会像华筝那么惊愕。他抑制住心中的厌恶和恐惧,掐断粘在那恐怖场景上的视线,正在这时,他看见所有的影子迅速地飞舞拉长,在黑暗中飘散消融。他急忙回过头去,正看见火折子从华筝手中掉落。

华筝头一偏,一时竟找不到话来接,“那我也不管。”

“所以只剩下另一个选择了,就是让包惜弱跟杨铁心走,这走只是个早晚的问题,可惜这个时间选择的余地依旧有限。虽说剧情变了,杨康不去比武招亲也不去把杨铁心和穆念慈抓到府里,杨铁心和包惜弱就暂时见不到面,最好的时间当然是等到完颜洪烈离开京城去找武穆遗书。但是你也看到了,杨铁心和郭靖早就互相认了身份了,丘处机也肯定是打算中秋比武之后就对我言明身份,然后带着我和我娘一起,去全真教也好回临安也好,肯定要离开王府,他随时都有可能来中都,一旦发现他们夫妻两个都活着……”

纵然是生身父母,纵然是授业恩师,纵然孝道要尽,纵然大义要全,可丘处机为什么能一直瞒他,认为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就可以说出身世的真相,就可以随意决定他的人生,就可以告诉他是谁他就必须接受自己是谁,告诉他要做什么他就必须去做什么。人不是木偶不是机器,不是提一提线输一下指令就能控制的,又怎能在一夜之间颠覆所有的爱恨,割裂过去的一切,放弃所有曾坚信的美好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