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叹了一声,“傻小子就是傻小子!”于是又板起面孔来,“欧阳克走是走了,你可未曾赢了比试。”

洪七公等人皆是不解,唯独完颜康在旁亦是如遭雷轰:专爱咬人的舌头,被咬的人身上无伤,说不出话来……死前痛苦不堪,力大无穷,咽气时却带着笑容……免不了武功全失,终身残废……

黄药师未答言,却拿起玉箫又奏一曲。完颜康听那曲调哀婉,猛然想起华筝曾说起过的一件重要剧情道具,那是一艘华美大船,本是黄药师打算殉情时乘坐,只要驶出一段距离,便会支离破碎。谁知却被老顽童周伯通胡搅蛮缠带着郭靖坐了去,等黄药师发现黄蓉也偷偷上了船后,海上遍寻不着,伤心欲绝悔之不及。

丘处机听见洪七公给郭靖传授武艺,不免有几分不悦,江南六怪却大为得意,又听洪七公说郭靖必定前来赴约,便放下心来,谁知等到日渐西斜,依旧不见人影。完颜康一直觉得这种被赶上擂台供人观赏,打赢了也没什么彩头的比武,真心显得巨傻无比,因而见郭靖迟迟不到倒有了几分庆幸。

完颜康明白,江南六怪不喜黄蓉,因而两人携手跑开,郭靖一直骑着脚程如飞的小红马,自然是无人赶得上了,却不知道两人此时到了哪里,降龙十八掌学了几成?他猜想郭靖不会有意让师父们失望,定会凭借小红马的脚力,赶来赴这十八年之约,只是按书里来说,他与黄蓉这一路上并不十分太平,若是被危险绊住也难料。于是便问丘处机,“若郭兄弟有事耽搁,来不成呢?”

“有黄药师虎视眈眈着,谁敢动手啊。岛又不大,他和周伯通两个耗了十几年,周伯通说只要黄药师进洞夺138看書网烧了,黄药师也赌气,说总有法子让他离开这洞。两个人互相防备,盯得死死的,哪里有我下手的空儿?除非——黄药师平时是心高气傲不肯用毒用迷药,老顽童也是放心吃喝——只有黄药师不在岛上了,我才能在他饭里下了安眠药,把经书弄来。”

完颜康笑道,“那就还好,不然连她我也得叫声师叔了。”小意没有答言,掀起药铫的盖子,扑鼻的药香伴着蒸汽迅速散开,嗤地一声中,完颜康感觉小意轻轻哼了一声,细微得几乎以为是错觉。

镇子叫玲珑镇,端的是娇小精巧,一眼便从这头望到那头,幸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镇子东头便是间客栈。进去却发现,所谓客栈只是户普通人家辟了空房出来,总共也只有两间,只好将就安顿了下来。至于其他——比如周到殷勤的小二哥——也完全不敢奢望,便是洗脸水也要自己去井里提。

老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接过钱,“王爷乃国之栋梁,深得圣上信任,小王爷不必担心。”

完颜康并不否认,心底里有几分是一直羡慕她的。然而逍遥自在,天不羁来地不拘,又谈何容易?草原上早年的生存艰苦,方才换来华筝几分自在,而他从小的锦衣玉食,严父良师,自然伴随着种种繁文缛节,又岂是能说抛开就抛开的?于是笑道,“切,德行。蒙古现在还没什么等级制度,没有跪拜之礼,你师父又在古墓里隐居,才逃过这些。如果你没出山,在你师父面前不也是要这样?你会因为不想跪她,就不要她这个师父教你武功了?”

黄药师闻言只重重哼了一声,他双眼一直盯着奄奄一息的梅超风,看也不看他们。他盘膝坐在地上,将梅超风伏在他身前,一手抵住她后心,运真气到她体内,另一手则把住她脉门。

康:主角养成?

他的声音在漆黑的夜幕下回荡,久久不见回音,丘处机摇头叹道,“这铁尸向来心高气傲,受不得激,为何此时这么沉得住气?”

细听这对话,完颜康才确定那个哭叫的声音就是傻姑,她这几年不见刚好长大,声音变化了。这比黄药师的出现更让他意外,听她哭着说要救他,更觉得很奇怪,随后,就听见两人的声音离洞口越来越近。

这个道理完颜康倒是知道,一般采药人取蛇胆时,为了获得更多的胆汁,一种方法是把蛇饿上一阵子,无物消化就会攒下胆汁,另一种方法则是先把蛇激怒,蛇发怒时胆囊就会膨胀,分泌胆汁。不过他倒不觉得刚才吞下的东西有多大,便笑道,“最大的?你见过多少蛇胆啊?”

这话一出,杨铁心和王处一脸上都露出愤怒的神情。

华筝一向最讨厌听叮嘱小心之类,立刻打断,“小看我啊,大不了就分两次搬嘛,当锻炼了。”她提起两个白衣女子,笑道,“倒也不是很重哈,”又指着二楼的窗子,“你跳上去?夫妻重逢父子相认的狗血剧情还是要走个过场的吧。”

完颜洪烈多年前派人把这间旧屋原封不动地从江南的牛家村搬来,屋中陈设都是当年旧物,粗陋的桌椅像是砸坏后修补过的,不小心还会被木刺伤了手,墙上一根铁枪锈迹斑斑,屋角一架纺车早已破旧不堪使用。

他刚迈出两步,就听到一个带着怒气的嘶哑声音道,“就是这个小畜生?”只见街口远远站了几个人,装扮形容不同于常人。完颜康一眼认出那几人都是这次府上请来的武林好手,身后跟着的是几个王府的侍从,想必就是他们看见事情闹大,传了话回王府请来救兵。

“为什么你就能蹲到,而且还不叫我一起……”完颜康顿时觉得无比挫败,他派了那么多人都是白派了一样,倒不如她一人效率高,“果然你是主角命,我是炮灰脸。”

华筝煞住脚,一扬眉,直直看他,眼角带了一丝挑衅,“你觉得我打算做什么?”

她头饰上晃动的串珠终于静静垂下来,仿佛霞光停止了流动,肩头的暗渍却愈发明显,“银紫色的貂鼠皮很难得的,我去东面的雪山里追了三天三夜,才打到那么一条,可不想弄破了。”

“可是我知道,完颜洪烈会来,梅超风会来。”她语气笃定,“那么你也就一定会来。”

完颜康暗自腹诽:你们三个一起出招拦我的时候怎么不提什么一对一的江湖道义了。刚才那一记合攻着实凶险,如果不是他躲得快,他要么被砸破头,要么卸掉一条胳膊,要么伤掉一条腿。

完颜康心知她一秒也不肯耽搁,怕与随行仆人一同吃饭太过费事,因此只是趁着夜黑,来拿些干粮便走,想到此,心中略微一痛,就算她是铜打铁铸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啊,“师父……至少也和徒儿一起吃顿热饭暖茶,您这样子徒儿很担心啊。”

我害怕看到那些含苞待放的,盛开着的,凋零着的,枯萎了的面孔,害怕听到那些结束了的,发生着的,将要开始的故事,我怕我渐渐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分不清预言与历史,分不清幕布的拉起和落下,分不清舞台与观众席的界限。

她对全真派的憎恨强烈得无法化解。爱也好,恨也好,我从来没想到人的感情可以这样强烈持久。这些恩恩怨怨莫愁是不懂的,她还是个小脸圆嘟嘟的天真可爱的好孩子,只是性子过于认真,认真到有些执拗。她聪明细致,武功强我很多,两年寒玉床的内力修为vs零,林朝英留下来的上乘招式vs江南七怪的三拳两脚,自然完胜。

最后,她涂了胭脂,穿上嫁衣,送亲的马队蜿蜒到天边,我手里抓着炸得金黄的奶果子,哭得稀里哗啦。三姐姐没有责骂我,轻轻把我的眼泪擦干净,但是她不知道我心里的事,永远不可能知道。

完颜康心里咯噔一下,若是被知道是金朝人可就糟了,这位大佬的愤青程度可不比他师父丘处机差多少。不过他这话大约是问华筝,她虽说早早离开草原,白皙的脸蛋还没来得及刻上游牧生活的印记,但眼睛细长,颧骨高高,稍微留神便知不是汉人。

“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么……”他想安慰安慰,又觉得不对,“那就是说,你其实没有在找路,这么长时间都在找蜜蜂?”

“你这想象力……我又不是在终南山长大的,我怎么知道。”

“但说无妨。”

来不及感慨太多,就见华筝拉他去坐船,两人想包下一个大点的游船,正巧有条船靠岸,喝得醉醺醺的人趾高气昂地从船上下来。完颜康看出他们的号服是官军的,便拉华筝让开,谁知她竟笑道,“我就说,临安也不会白来的,肯定会遇见剧情触发点。有意思了。”

屋前站着一个绿衣人,躬身行礼道,“来者是客,有失远迎,实感歉仄。但这里并不欢迎外人,二位既然误入,便请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我们会派人送二位出谷。”

华筝低头看了看,噗地笑出来,“你猜这是啥?”

“此生无憾,此生无憾,谈何容易!算了,你不懂的,你不懂……”

华筝忿忿道,“那马是池姐姐从坏人那里抢来的,借给我们骑的,怎么你们说抢走就抢走!”洪七公哈哈大笑,“马不好,太慢,我带你们一程可好?”说罢,灭了地上的火,把包裹塞到两人怀里,一手一个夹起两人,道,“抓紧,走了!”

“在野外不生火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没有安全感啊。”

“少爷,你们单独上路,我们没法跟老爷交代啊。而且……”白乙指了指和华筝聊得开心的池千秋,显然觉得她来路不明十分可疑。

完颜康的手指生疼,戳到什么硬物上,顺手一抓,连碎布一齐抓在手里,来不及猜想是什么就顺势塞进袖子,随即与两人在黑暗中动起拳脚,那两人的招式倒是虎虎生风,但招式粗陋毫无内力,且时时准备钻着空子往巷子深处钻,只是被他缠得无法脱离,这时其中一个大喊“看招”,撒出一把粉末,趁完颜康屏气后退,两人钻进小巷子不见了。

“呃,我不是说累……算了,先说正事,是关于那个九阳真经。本来我只记得是在写在经书的字缝里,具体是什么经书我也拿不准名字,可这些天在山下,到处都是少林寺的典故,听着听着突然有了头绪,就赶紧来告诉你。”

完颜康笑笑,“上辈子么,我从小淘气,上房揭瓦,上学时逃课去游戏厅网吧之类的更没少做,我妈一直打着骂着逼我努力学习,当时没少让她生气。等后来,好容易懂事了工作了,还没来得及孝顺就来了这里。娘和师父都是苦命女子,我身为晚辈,能做的也只有让她们过得快乐一点,哪怕只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