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筝也跳下马来,细细查看了那匹汗血宝马之后,放开缰绳叹道,“居然没出汗,可惜了,我倒想看看所谓的血汗是什么样呢。”完颜康笑道,“你想让这马流血过多死亡么?你倒好,郭靖的两个宝贝都被你抢来了。”

“难道不应该有那么一点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么?”华筝微微一笑,剑尖一晃,又上前来,完颜康凝神接招,忽然听她低语道,“对不起,不要怪我。”

艳丽的胭脂仿佛一副面具,看不出她的双颊是不是真的泛起羞涩的红晕,也看不出嘴角的弧度里是不是藏有一丝嘲讽。她头上的华冠原来是顶翻檐宽帽,蒙着绸缎的旱獭皮底上镶银嵌玉,长长的饰带上穿缀珊瑚和绿松石,她的衣服也丝毫不被帽子的光华遮掩,一袭光滑如水的银紫色貂裘披肩,绛红的皮袍上是织锦镶边的云纹,胸前是赤铜色的护心镜,熠熠夺目。

十面合围,大军不发,只有山前的坡地上兵刃相交,黄河四鬼与郭靖打得乒乒乓乓十分激烈,只见四人合攻,郭靖已躺倒在地,单凭一把大刀格住敌人兵刃,危在旦夕,幸而江南六怪也已经冲上山。

铁木真的女儿华筝和桑昆的儿子都史,在极小时候由双方家长订下婚约,那时候完颜洪烈刚好在场,从此两家人更为亲厚信任,谁能想到短短十年,就要走到阴谋算计兵戎相见的地步。

可待得越久我越觉得,那茫茫大海看似广阔无边,其实却是一种最严苛的禁锢。

在这里与世隔绝地练功习武,到哪儿去找个肯为你出生入死的人呢,莫非是鼓励弟子去山上勾引全真教道士?就算命运之轮哗啦啦地转,极小概率事件不小心发生了,荒山野岭地真撞见那么一个年貌相当的活的男人,又对你一见倾心,又怎么可能有时间像杨过小龙女那样朝夕相处培养感情啊。这样的话,就算有人肯为你死,也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像段誉那样天然呆一根筋的花痴,另一种就是弥赛亚情结泛滥的圣母救世主了。

萨满教是很有趣的原始宗教,萨满是人与神沟通的媒介,通神后,神会回答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大到明年的雨水,战争的凶吉,小到牛羊的产崽,孩子的取名。萨满通常还是部落里最多才多艺的歌舞家,最浪漫的诗人,最高明的医生,最杰出的星象家,有一些老萨满,还要兼任成为最睿智的预言家,最雄辩的政治家和外交家。

黄药师低声道,“你曲师兄果然没有私传她武功,不然怎么可能只有上盘的功夫。好,很好,以后你想学我没教你的东西,我全都教给你女儿。”

两人决定一个人带上信件去找黄药师,留一个照看小孩,由于华筝时常自诩能分辨出草原上所有动物的足迹,并根据这个在暴风雨过后把失散的牛羊全都找回来,或许能找出那些哑仆的足迹,而且轻功好,可以上树看路。她斗志昂扬地说,“我倒要看看,传说中的蕴含了八卦五行在里面的道路是什么样,我就不信了,仙三外传的变态迷宫我都能走,这个就会绕不出去。”

“有用不就行了,还有啥档次不档次的。”

虽说两具尸体应该入土为安的,但是这一幕的发现,还是要留给剧情人物吧。完颜康这么想着,心安理得地逃脱了把尸骸挪去安葬的义务。

参加完绝情谷只有豆腐白菜的婚宴两人上了路,两人都是无肉不欢的类型,这几日在谷中可算是受尽折磨,而裘千尺竟然甘心一生在谷中吃素,可见用情之深。两人继续一边练武一边赶路,只是华筝的话少了许多。

“那些人呢?这里马上就到襄阳了,估计绝情谷快到了,我看我们还是跟紧点吧。”完颜康提醒她别忘了那些绿衣人。华筝闻言便在树梢上眺望一番,突然惊奇道,“你看,他们偏离了正路,进到山里了。”她跳下树,两人三下五除二收起行李,开始赶路。

李莫愁冷冷地打断他,“谁哭了?”

除非他长大。

见她难得爆了粗口,完颜康也颇为无奈,“我们功夫弱,忍忍吧,大不了我们说鸟语,ok?”

两人觉得已经打扮得万无一失时,华筝说道,“我们直接去长安,然后上终南山,东西就算了吧。”完颜康知道那刀是她唯一一件从蒙古草原带来的心爱之物,但也无法,两人绕过当时遇袭的地方,隔着树丛听见吵闹声,一伙人正把伤马运到一架木推车上,另两匹马则不见踪影,想是被骑走了。这年头,马匹价值不菲,何况这几匹马是池千秋从人手里硬夺来的骏马。

“好像被人盯上要赎金,”完颜康犹豫一下,“大约是从河南府出来的时候被盯上的,昨天马在驿站被毒翻了,今天这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完颜康示意她跟上,又指了指手中短剑,华筝点点头,但并没有抽出腰间从蒙古随身带来的弯刀,而是弯腰从靴筒里拔出一把乌漆的匕首。完颜康认得这是王府的兵器库收藏的暗器,原本是尖锐的菱形,用陨铁熔铸,一整套长短不一,但因丑陋笨重,并不适合做暗器,几十年来也未有人使用,更没人叫得出名儿,华筝却因身小力弱,寻常兵器都不趁手,就从中挑了两枚最长最尖的,拿去兵器铺包了乌木刀柄鞣皮刀鞘,改作匕首。

完颜康叹口气,握住他手腕想扶他起来,手指不经意搭上脉。道家以养气怡生为主,全真教内功让真气充盈经脉之法与号脉问诊也是相通的,丘处机精通丹石之术,常以此自诩,完颜康好奇请教之后,也略蒙点拨,因而勉强算得上粗通脉理,查看身体有无大碍还是可以的。

两人转过假山,就见空地间一个人影,长发垂肩,正舞弄两条银蛇似的长鞭,高挑的身形笼罩在一团模糊的银色中,再细看那鞭子却是一条,她双手执在中央,两边各二丈有余。银鞭四处翻卷,在月光下光华绚烂,似活物一般灵巧,毫无破空之声,待鞭头从他们面前晃过,明晃晃装着数十只倒钩,形如蝎子的毒尾*1,华筝猛地吓了一跳,轻呼出声。

那秀美女子面色略为动容,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柯镇恶神色又低下头。李萍说道,“惜弱妹子也是迫于无奈,小兄弟年纪还小,几位师父就不要再讲了。”完颜康一抱拳,“算了,也没什么好讲的了。郭伯母,郭兄弟,在下告辞。”华筝见状也急忙向众人告辞,随他出去,刚走出两步,只听她噗地一笑,“我刚还奇怪你为什么不肯说你真实身份,现在倒有点明白了,哈哈,接下来就好玩啦!”

李萍一见匕首,就红了眼眶抓在手里一阵摩挲,半晌后蹙眉叹道,“这另一把刀我原也收在身边,只是被这傻小子六岁时弄丢了。”郭靖听母亲这般说,红了脸低声道歉。

“欧阳公子说笑了,京师重地,再这么闹下去可就要惊动官府了。天色不早,同小弟一道回府吧,我父亲还在等您赴宴呢。”完颜康心中越发恼火,但还得一边客套着,一边貌似熟络地去轻扶欧阳克手臂,果然不出他所料,欧阳克身上正内劲运转,若是没防备,这么一扶之下恐怕要被弹开,出个大丑。

完颜康看出欧阳克心下不服,想考较一下他有没有实力管这个闲事,便也在手上暗暗加力,两人不动声色地较上劲来。欧阳克开始纹丝不动,但毕竟是原地被动相抗,不比完颜康是伸手施力,片刻后,欧阳克便松掉身上的劲力,顺势向场外走了一步,

完颜康也松了口气,笑道,“欧阳公子想必是在府中待得烦闷了,这也是我这个主人失职。今晚家父治下酒席宴请几位贵客,到时小弟多敬欧阳兄几杯如何?”

果然,这套场面话古今中外都是混得开的,欧阳克轻轻拍了拍手,那几个戴面纱的白衣女子都放开杨铁心和穆念慈,退回他身后排得十分整齐,他一手搂住一个姬妾,左右开弓各亲了一下,大笑道,“罢了,我也不稀罕,还是守着我自己的宝贝好。”围观人群中的一些无赖流氓见状,又是一阵嘘笑,完颜康心中挫败,他在杨铁心和穆念慈心中的形象算是跌到底了,日后怕是还不知要被鄙视多少次,虽说起点越低,日后的可提升空间就越高,但也不要是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啊。

欧阳克的一众姬妾簇拥着欧阳克和完颜康两人向场外走去,围观的人群见状,纷纷让开一条路,欧阳克一面走一面恭维,语调中倒也带了几分真心实意,“倒没看出来,小王爷也有这么一身好功夫。”

完颜康只好客套寒暄相应,但心中更为忧虑,纵然欧阳克给了他这个面子,也说了不稀罕,但欧阳克看向穆念慈时仍是轻薄贪婪不甘放弃的眼神,他不会看错那种眼神,那是男人特有的看待囊中之物的眼神。

如果没记错的话,欧阳克就是因为对穆念慈下手,才被原本的杨康杀死的。

这时风声突然大作,大朵大朵的雪花飘洒下来,围观的看客叫着下雪,纷纷散去,完颜康回身看见杨铁心和穆念慈两人正卷起锦旗,收起杂物,便从赶来的王府侍从中招手叫来一个。

他正嘱咐那侍从不要惊动穆念慈父女俩,只要远远跟到客栈,记下位置回来向他汇报即可。这时,穆念慈父女也走到街口,只见欧阳克白衣一晃,霎时飘出几步远,伸手在穆念慈脸上摸了一下,“小美人,后会有期了。”

他这一手动作极快,不但穆念慈无处回避,连完颜康都没看清他如何出招。只见穆念慈白净的脸上顿时露出怒意,拔出匕首刺向欧阳克,连刺三下,怒极之下毫无章法,看样子是动了玉石俱焚之心,谁知却被欧阳克轻松避开,还抽空又吃了一下豆腐。

完颜康怕她再在欧阳克手下吃亏,快步上前,一手推开欧阳克,一手架住穆念慈握刀的手臂,挡在两人中间。穆念慈白白受辱,泪水涟涟,见敌不过,便拿起匕首就横在胸前,她身边的杨铁心一时心急,伸出手阻住刀子。完颜康见势不妙,劈手把匕首夺了下来,却还是在杨铁心手上划了一大个口子,鲜血四溅。

“多有得罪。二位请当心,此地还是不要久留了。”他一面道歉,一面把还滴血的刀子倒着递还给杨铁心,殊不知他心中都想跪下了,只求这两位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既然不想娶这位姑娘?为什么还要欺负她?你不见这位姑娘气得拿刀子要抹脖子吗?”完颜康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少年人从斜刺里冲出来,拦在欧阳克前方,欧阳克初时一愣,但见是个傻小子,便笑吟吟的道,“我打赢了总得有点儿彩头吧。”

完颜康都不必细看,就知道是郭靖,只见他义正辞严地指着他说道,“还有你,不但帮他欺负这个姑娘,为什么还要打伤这位大叔?”杨铁心正让穆念慈给他包扎伤手,急忙辩解道,“这位公子也是好意,不是故意伤我。”

也不知郭靖听没听到这句话,只见他双目圆睁,“是你!是你把华筝打伤的!”

完颜康瞬间石化,他那天脸捂得那么严实,为什么还能被当成犯人一样指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