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简直就像”王登想说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只得摇头说道:“总管自己去看了,一切自然分晓。”

这正是最适合蒙古人围猎的选择。

“虽然如此。”城头大声回应道:“但毕竟规矩就是规矩!陆统制说了,违令者斩!”

校场上的众人情不自禁的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大帅的指示是让土龙军协助防守江陵,一切听别副帅指挥。”

众人一齐作礼道:“当谨遵大将教诲。”

门里也已经是换了一番面貌。胡乱搭建起的大片茅棚已经拆除了不少,一条宽阔的青石铺就的大道直通向山顶的总管衙门。衙门正前方就是宽阔的校阅场。沿着大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建起了不少房舍,虽然大半还未曾完工,但是已经显示出规整的气象。

“我自理会得。”郑云鸣笑道:“这五十里负重行军不就是一个下马威?明日叫他们一早就启程,尝尝当兵的劳苦,到了大营之后,叫王登另换一千人过来继续搬运。我先回大营去候着你们。”

刘廷美有些生气:“如果刘某只是为了赚几个钱来帮助总管,未免真的将刘某视作市侩之人了。”

“各位的苦衷郑云鸣当然清楚。”

于是转头吩咐郑仪道:“你带两个衙役去将十一号箱子搬到凌霄楼去,宴会的时候我有用处。”

王登无奈,高声喝道:“继续行军!都听了我的调子!唱起来!”

可是今日荆门军码头的客商们却诅咒着自己的选择。宁可多花几个钱去汉水搭船,也胜过堵在狭窄的道路上动弹不得。

“我知道各位当兵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有一份口粮能够填饱肚子!或者从口粮里省出一点来奉养双亲,惠泽妻小!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打仗绝不是三岁孩童的游戏!要想从蒙古人的锋镝之下生存下来,你们要经过无间地狱一样艰苦的熬练!你们会觉得生不如死!你们会悔恨为什么为了一口口粮会经受这样的折磨!这就是我在未来几年里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把你们训练成第一流的战士!然后带领你们去砍下所有胆敢来犯的侵略者的头颅!你们都给我做好了准备!”

招兵场上飘扬的五色旗帜几乎都要被黑压压的人头淹没。鄂州守城兵派出五百名土兵帮忙维持秩序,但依旧是纷纷攘攘,人声交错纷杂。

“首先说影响最小的,一支军队是不是兼营屯田事务,对军队本身的精锐程度有着很大关系。一支足够称为精兵的军队不可以兼营别的事务,因为它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训练战斗技巧,完善小部队和小部队之间的联系,熟悉大军团运作的模式。这些都是要反复进行单一训练和大量演练磨合来完善,就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投入操练尚且不够用,何况用士兵去种粮食?”

郑云鸣刚刚踏出制置使司衙门,就被一个硬物顶住了脊背。

郑云鸣笑着拍拍快要哭出来的宪儿,转身对杨掞说道:“杨差遣,我是”

“最关键的原因,云鸣认为,从唐朝晚期以来,文盲无赖充斥军队,毫无品格而只知搏命换功名的恶徒成为了队伍的主力。而太祖建立大宋以来,事实上是有意无意的纵容这种情况在军队里蔓延。”

“你看,只要国家只要拿出一点点诚意,百姓们还是很通情达理的。”郑云鸣站在山头上看着庞大的人丛慢慢散去,很是志得意满:“这件事情总算办的满意,明天咱们就回襄阳府去!”

“不要紧,咱们一件一件的解决。”郑云鸣看到时过正午,两方山呼海啸一般的叫骂声稍稍平歇,知道做事的时机已经到来。

主仆三人在抬头看时,只见后窗大开,石文虎早已消失不见,房檐上方远远的传来她清亮的声音:“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吹这个哨子好啦~~~~”

眼见郑云鸣出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荆鄂都统司的多年老兵油子郭大春,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介绍:“这位是转运使司新到的户曹参事郑云鸣大人,昨天刚刚赴任。”

郑云鸣这才抬头细看,果然不远处就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官衙。

站在汉水的舟楫上望着高大雄武的襄阳城墙,郑云鸣感到了一丝安心。“毕竟是国家经营了一百多年的前线城塞,要被攻陷也得容哥哥我有个逃跑的时间啊。”城外一排排整齐的种植着质地坚韧的树木,作为阻挡敌人骑兵前进的藩篱。城下是宽阔数丈的护城河,河面波光粼粼,若不是有器械相助,等闲难以越过。护城河外又有旱壕,旱壕底部插着锋利的竹签,若是不甚跌落几乎不可能逃命。城墙高约四丈,箭垛护墙齐备,宽阔的马道上一队队兵士们扛着长枪、木弓和杂色旗帜,往来巡视。巨大的木制城门前面是检查往来人群的守门军士。因为是白日通行的时辰,故而将插着长枪的枪头拒马子搬在道路一旁便于路人通行。守门兵丁严密盘查着从城门内外进出的大小人等,想也明白是相当注意防备北方潜行而来的探子入城。

解决的方法,就是裁汰老弱,即设定合理的军队退役制度,同时增加对勇壮者的供应和训练,来使得他们能够发挥最大的效能来和史上从未遭遇过的强敌交手。自然,这需要对军队乃至国家制度进行大幅度的革新,对于外患马上就要临头的宋朝来说,基本上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韩四郎抢着说到:“他们每个人都披头散发的,有的人还带着鬼一样的面具。除了为首的几个人自称是蒙古军外,其他人都喊着让人听不明白的蒙古话呢。而且又是刀又是枪,还有斧头和鞭子。”

杜庶苦笑道:“这还不是明摆着得事情?今早去看那亲兵,早已经在大狱里七窍流血而死了。这背后主使的人虽然不在自己的地方,行事倒还利索。”

杜庶也赶紧附和道:“说吧!幕后指使是谁!若是汝实情交待,还可以申请有司减刑一等,留得性命。这个时候还不悔悟,企图隐瞒,那就别怪国法严峻无情了!”

郑、丘二人由杜庶引着,一路向白虎节堂走来。一路上郑云鸣与杜庶交谈,才知道自从端平入洛失利之后,蒙古人就开始在太原囤积粮食和武器,准备对宋朝发动全面进攻。位于前线的知安丰军杜杲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场统帅,在入洛失败之后就将前线的细作数量增加了三倍。近来杜杲察觉到蒙古军的游骑出没次数增加,还有一些骑兵渗透到宋国的前线州城后方。所以特别差遣自己的儿子、在府中书写机宜文字的杜庶到后方各大将处商议万一有变,各地战守军队如何互相支援的问题。

郑云鸣笑道:“都是江湖儿女些许小钱何必介意?壮士连几张桌椅都爱惜,岂能不在意自己的宝刀?”

郑云鸣走上前去,低声在毕资伦耳边说了几句话,又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毕资伦手里。

聚集在码头上的家仆从人数十人都是跟随着诰命夫人萧氏一起前来送别公子前往千里之外的荆州赴任的。君父尊严,郑清之自然不会自己来送别,但已经在堂上对郑云鸣叮嘱了快一个时辰,说到了自己曾经的政治理想,说到了地方小吏的种种奸恶不法,说到了官民之间的冲突,也说到了对待上下级的各种潜规则。很显然,对这个虽然学问过关、但是为人处世却相当“阿痴”的儿子踏入官场,郑清之心中充满了担忧,但又同时满怀着期望。

“这个这个怎么会传入制置使的耳朵?”郑云鸣不由觉得毛骨悚然,随口的议论居然能被千里之外的人知道,这未免也太东厂了一些。

“臣不敢,臣当粉身碎骨报答陛下厚恩,还有”

郑云鸣手指的是院子里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大坛子,有几坛已经拍破了黄泥封,飘出透骨的酒香,这是郑家自酿的上等美酒,在南宋朝,凡是豪家大户必有自己酿造的好酒用以招待贵客,这些酒一般是不流入市场的,所以也并不违背南宋的酒类专卖制度。郑家的好酒也有个自己的名号,名字唤作映心泉。今天为了招待皇帝及朝堂同僚,郑清之特命准备了二百坛的映心泉,全部堆积在后院,随用随取。

怕就怕得是养气功夫十足、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大儒们,无论跟你说什么事情,边塞大捷也好,领内饥荒也好,皇子诞生也好,天降灾异也好,总是一副严整肃正的脸孔,让你捕捉不到他们内心的世界。

这话摆明了是在问郑云鸣,清之妻妾和子嗣虽然众多,但头两个儿子都夭折了,三子士昌体弱多病,常年在灵隐寺里休养身体。

“开火”二字,正是郑云鸣亲自定下的发射火器的口令、

“以后无论铁火炮、火蒺藜还是竹将军。”郑云鸣说道:“一律使用这个口令发射!”

其实在宋军中,不,就算在土龙军里,能够“发射”的火器也仅仅是这些竹将军而已,它们是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用火药来推出子弹进行杀伤的兵器。其他的火器多是用作爆炸性的投掷,或者是纵火性的喷射。

但郑云鸣知道,以后使用“开火”进行“发射”的火器,将会越来越多,多到足以扭转历史的大势。

不过这个时候他却立即喝道:“先等一等!不许开火!”

众人听见主将的号令,都停下了动作,等待着下一步指示。

蒙古骑兵齐射嘶吼着向着北门云集,人叫马嘶的混杂形成一曲强大的惊魂曲,城中的百姓们听见了无不心惊肉跳。小孩子们更是惊慌的哭做一团。

骑兵们在一里之外排成了整齐的阵势,一个黑盔黑甲的将领从队伍中一跃而出,飞驰到北门前数十步的距离,将手中鲜血淋漓的首级往地上一摔,激起一阵烟尘。

烟尘中依稀可辨那正是不久之前自信满满的李鸣复统制的脑袋。

“蒙古大汗部下最勇敢的战士!”那将领用生硬的汉话呼喝,声音粗野而沉重:“国王塔思下令!立刻打开城寨!出门投降!”

“敢有发一支箭向我军者,打破寨子,鸡犬不留!”

郑云鸣站起身来,背后竖起的将旗在风中翻卷。

“你这么跟他说。”他对身边的通译说道:“京湖制置使司知营田总管郑云鸣答话!”

那通译用蒙古话大声的向寨门下喊话。

“滚蛋!”郑云鸣大声说道。

通译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看着郑云鸣。

“照原样翻译。”郑云鸣淡定的说道:“不要让人家等急了。”

通译惨笑一声,大声的向城下骂了一个词。

那黑甲将领恼怒的大吼一声,催马扬鞭回到本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