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忧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她自是知道从靖国公府慈萱堂出来的,那怕是个狗儿猫儿,都自觉要尊贵一些,何况自己从前向来绵软,她们自不会打从心眼里敬重自己这个郡主。

陈老夫人脸色更沉,她双眉紧紧的拧着,色厉内荏的低喝道:“休得胡说,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情,那贱人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想必逃也逃不远,说不定在哪个门洞做了倒卧,已经被巡城兵丢到乱坟岗子。”

季光慎出身将门,自有一番侠义心肠,当下怒喝一声:“住手!”

那大夫忙道:“这位病人并非昏迷而是昏睡,想来是体力精神耗太过之故,这个并不要紧。回头为病人清洗伤口,病人就会醒过来的。”

赵徐二位嬷嬷都紧张的叫道:“严不严重,可有性命之忧?”

万管家亲自引着季光慎到了王府正堂四平堂,丫鬟刚刚奉上香茶,无忧姐弟便同时到了四平堂。

陈老夫人闻言笑呵呵的点头道:“好好,大人孩子都平安吧?”陈老夫人有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却只有两个孙子四个孙女儿,对于她来说,自是盼着多有孙子的。就算季光慎是庶子,可他的儿子总也是老国公爷的血脉,而且又是已经分家分出去之后生出来的,连祖产都没的分,这让陈老夫人更加满意了。

季光慎闻言喜出望外,立刻翻身拜倒在地,连声说道:“草民谢大驸马成全。”

到了库房所在的院子,陈老夫人见地上摆着两种箱子,一种是打着忠勇郡王府标记的四角包银黑漆大箱,另一种则是没有标记的普通香樟木箱,那些香樟木箱极新,正由府中家丁往里运送。看家丁们轻快的脚步,便可知这些香樟木箱都是空箱子,是运来准备装东西的。

季无忧极看不上祖母的这番做派,论品级她和弟弟绝不比陈老夫人低,因此便自然而然的站直了身子,同时伸手轻轻拉了叶氏一把,跟在季无忧身边的春竹很是机灵,立刻双手扶住叶氏,硬将叶氏扶了起来。

季无忧自从踏上王府的土地,一颗心便踏实下来,因此也不拘着弟弟,季无忌只是略略一挣季无忧便放了手,由着他撒欢儿。

陆柄立刻应喏称是,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天一早见了淳亲王爷,应该如何说话才最合适了。

此时陆柄和淳亲王爷的护卫还贴身太监们都赶了过来。自从季之慎过世之后,陆柄很走了几回靖国公府,是以府中的家丁都认得他,一见陆总管又来了,这些家丁们忙都硬撑着爬起来,行礼兼寻求保护。到这会他们还是不知道刚才得罪的是哪一位煞星。

靖国公府的管家忙跪下回话道:“回王爷,小人在。”

那淳亲王爷是如今皇上仅存的一位皇叔,专管皇亲及宗庙之事,淳亲王爷性子最是护短,刚巧淳亲王跟前唯一的女儿是无忧姐弟的表舅妈。卫国公严信就更不必说了。若由淳亲王爷和卫国公主持,只怕能将七成的靖国公府全都划给无忧姐弟。

陆柄和常嬷嬷等人都是见惯世事的,岂能不明白,只是有些时候明白也不必说破,心里有数就好。陆柄暗暗观察季无忧的神色,见她也没有将柳氏往死里治的意思,心里就更加明白了。

季无忌气鼓鼓道:“我知道,是宁嬷嬷偷的。”

季无忧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嬷嬷请起。有劳嬷嬷了,只现在还不能让嬷嬷去歇息,还请两位嬷嬷做好准备。”

季无忧挑眉看着季重慎,有意重重叫了一声“二叔”后问道:“宁嬷嬷一个人带着所盗财物逃走了,二叔,是这样么?”

“祖母,二婶方才说二叔家里并没有十万两银子,世间也没有大房丢了东西让二房赔钱的道理,无忧只想为弟弟守住家业,让爹娘在天之灵可以安心。刚才已经请陆总管常嬷嬷去清查库房,想来很快就能有结果,不如先看看失了哪些东西再说好么?”季无忧一丝不乱的说出这一番话,成功的让陈老夫人脸色数变。

一时姐弟三人下车各自升舆,三副銮驾沿着架起青幔蔽街,黄土铺路净水泼街的大道缓缓往靖国公府行去。

陈老夫人也只是在心里骂一骂,面上还是要替柳氏做主的,她立刻用缓和的语气安抚道:“忧姐儿你真是不晓事,皇后娘娘每日要处理那么多宫务,岂可以这等小事去打扰凤驾,你二婶心是好心,不过她不会说话,最是个直心直肠的人。咱们一家子至亲骨肉,就不要计较了吧。”

崔嬷嬷抬头紧张的看着季无忧,眼神中透着不忐忑与期盼。

“郡主,小王爷醒了,命奴婢来回郡主。”春竹刚跑出来,赵嬷嬷便从里头走出来,向季无忧回话。自从杨氏过世之后,季无忧便以雷霆手段将季无忌身边的刘嬷嬷打发了,命赵嬷嬷专门服侍季无忌。

季光慎在这里住了近一个多月,岂能不知身为族长的季臾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更知道季无忧和季无忌是皇上亲封的郡主郡王,身份极是贵重,岂是季臾这种平头百姓说请就能请的。想是季臾这阵子见多了陪笑脸的官员们,已经忘形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此番回乡归葬已经给够了季臾的脸面,着实不能再任由他蹬鼻子上脸,惯的没个四两沉了。

季重慎立刻明白了,点头道:“是,儿子明白了,儿子必会抬举香雪的。若是她生个一男半女,儿子就抬举她做二房奶奶。”

庄煜点点头,很识趣的退到严信的身后,这会儿,正主儿可不是他而是严信。

陈国公主进宫请安,是必要到慈安宫给太后请安的。皇上和皇后与太后之间面和心不和,很多时候都是由比较受太后喜爱的陈国公主在中间调和。因此皇后并没有多留女儿,与她说了一阵子话便将她打发去慈安宫了。

苏姨娘立刻用手掩住季重慎的口,不许他往下说,自己则轻轻柔柔的低声道:“能服侍老爷生下延云,已经是阿柔天大的福份,老爷您快别这么说,只要老爷您好,阿柔就好。”

太子心知此事并不可闹的太过,便顺势双眉拧起冷声道:“贱婢背主,还留着何用。虎牢,将那贱婢押至慎刑司。”

等大人们一走远,季绣云便立刻压低声音怨妒的说道:“大伯大伯母尸骨未寒,大姐姐却有心向人笑成那样,真亏你有脸做孝女!”

庄煜立刻涎着脸笑道:“母后,儿子看的仔细,您是不是要奖赏儿子啊?”

春柳立刻握紧拳头,用头点头道:“是,我一定听老夫人的话。”

一进偏房,陈老夫人和柳氏便闻到一阵扑鼻的香气,那股子鲜香怎么闻都象是山菌野鸡崽子汤的香气。陈老夫人面色一沉,也不理会惊诧站起来的季无忧季无忌姐弟,只阴沉沉将目光投向那碗香气四溢的雪白浓汤,然后将目光移向赵嬷嬷徐嬷嬷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