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季兼急的叫了一声拦住季臾的头里,不让他去找季无忧。

“还有,大房的财产你们也得看好了,一样不少的带到郡王府去,再不许让人私吞了。当日叫你们过去一则看顾无忧和无忌,二则便是替她们守住家业,你们可做到了?”陈国公又问了起来。

“严伯伯高义,先父在天之灵必也感激不尽,您已经送出许久,请回吧。”季无忧牵着弟弟的手来到严信马前俯身拜下,轻声说了起来。

陈国公主面色一沉怒道:“竟有此事,红莲子本就有助产之效,还加上红花,母后,这到底是何人所为,分明是要置小姨妈于死地。”

陈老夫人听了这话气的手直抖,咬牙道:“真真是再见不得我们家好,亏得当日老公爷那般提携关照严信这个小人。”

季无忧还记得上一世太子表哥长公主表姐和五皇子对对自己和弟弟极好,每每照拂有加,只是自己被祖母哄骗,竟硬生生同表哥表姐们生分了,平白伤了他们的心。这一世,她绝不能再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季无忧垂眸轻轻应了一声,“谢太子哥哥关心,无忧心里明白。只是无忌还小,做姐姐的理当以照顾弟弟为先,无忌好了,无忧心里才踏实。”

皇后共生育了两儿一女,可惜四皇子尚未满月便夭折了,当时皇后几欲随四皇子而去,全无一丝一毫的求生之意,是皇上将刚刚出生便没了亲娘的五皇子庄煜抱到中宫,这才让皇后将一腔母爱尽数移到庄煜身上,皇后才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是以庄煜虽非皇后所出,却极得皇后宠爱,长公主和太子也因庄煜让他们的母后有了生机而格外宠爱这个弟弟,庄煜在宫中的一应待遇只比太子略低半等,远远高于其他妃嫔所出的皇子们。

碧玺笑着点头,带着春柳去了正房。

邓嬷嬷忙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并不曾遇到,奴婢先时已经仔细安排了。”

季无忧看着陈老夫人,眼中没有一丝热度,她用虽然不大却极清晰的声音问道:“祖母有命无忧本不敢不从,只是事关我们姐弟一辈子的名声,无忧不敢不慎重。请问祖母,二婶一进房便厉声指责我们姐弟偷食荤腥,还是在父母灵前,这便不会伤了我们姐弟的名声?她不由分说便掌掴徐嬷嬷,这也是为了我们姐弟的名声?若然如此,我们姐弟福薄,真真承受不起。若是其他事情,我们姐弟吃些亏让也就让了,可此事涉及皇家体面与我们姐弟的名声,万万不能和稀泥。”

陈国公主的目光在陈老夫人和柳氏身上略略一转,便看向跟着来的嬷嬷。只见那嬷嬷板着脸冷喝一声:“大敢,公主面前也敢擅自开口。”

跟着陈国公主的徐嬷嬷眼力毒的很,一眼便看出陈老夫人和柳氏的不甘与怨毒,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她知道自家公主是来给小郡主小王爷撑腰的,只是这会不会太过了?不管怎么说小郡主和小王爷还是要和陈老夫人还有柳氏一起生活的。若是将她们得罪狠了,受苦的还是小郡主和小王爷啊。

季无忧看着自从父母过世之后明显懂事许多的弟弟,心中既心酸又骄傲,她强忍住眼中泪意,将饭碗摆到季无忌的面前,无比温柔的说道:“好,我们无忌是大孩子了,就自己吃。”

柳氏自来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而且在杨氏之死这件事情上,她并不干净,此时如何敢上前给杨氏净身,只是不上前也不行,婆婆发了话,她若是敢不遵从,一顶不孝翁姑的帽子便会立刻扣下来,柳氏自问没本事承受这样的罪名。

常嬷嬷并在此服侍的毅国公府陪嫁进宫的丫鬟们都跪下来低声哭泣,她们都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之人,俱是看着杨清婉这个毅国公府小女像长大的,杨氏自幼性子极好,为人最是温柔善良,毅国公府上下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的,一想到那花儿一般的小小姐竟这么香消玉殒,谁能不伤心呢。

见妻子低叹,隆兴帝握住她的手道:“清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那一日的。”

季无忧只说要更衣,便轻巧的出了房间,彩锦忙上前服侍,季无忧轻声交待一番,彩锦连声应了,季无忧这才重又回到杨氏的床边,给娘亲和弟弟读父亲生前写下的游记。

季无忧点点头,她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拽住,季无忧低头一看,只见弟弟惶恐的望着自己,带着哭腔问道:“姐,娘亲怎么了,无忌要见娘亲。”

陈老夫人张开双臂将一双孙儿孙女抱入怀中,放声大哭道:“我可怜的媳妇啊,你这么年轻,怎么就走在我这个老婆子的前头啊……岂不是活活摘了老婆子的心肝,你怎么这样狠心,抛下忧姐儿忌哥儿就走了呢……”

季无忧听着外间的动静,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缓缓睁开眼睛,做出刚刚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唤道:“春草……”

季无忧什么都知道,这些恩宠她一丝一毫也不想要,若上天许她选择,她宁愿不要这不世的皇恩,也要父亲平平安安的活着。

邓嬷嬷又站了片刻,见陈老夫人再没其他的吩咐,便轻手轻脚的退出了上房。等她到了廊下被西风一吹,顿觉遍体生寒,原来刚才听陈老夫人吩咐之时,她背上已经渗了一层冷汗。

季无忧怕自己不说的严重些弟弟会守不住,在娘亲跟前露了痕迹,她只得咬牙低声道:“若是娘亲此时知道,她会带着弟弟一起陪爹爹去了,我们姐弟再也不到娘亲。”

柳氏看了跟着自己的宋嬷嬷一眼,这宋嬷嬷是柳氏的奶嬷嬷,做为陪嫁嬷嬷跟到靖国公府,是柳氏最信任的人。宋嬷嬷得了柳氏的眼色,立刻将其他跟着的丫鬟婆子们拦下,让柳氏和季绣云单独说话。

宋嬷嬷知道自己奶大的孩子是什么脾性,因此只一口气说道:“大小姐,老奴知道这些年来您心里一直委屈着,总觉得大夫人色色压着您,就连咱们大小姐也被大房压着,您心里不服气,总想要个强。可是现在真不是您要强的时候,绣姐儿这会跟着您招呼宾客,别人不会说绣姐儿能干,只会说绣姐儿不守本分,那有大伯过世侄女儿不在后头跪灵反而出来抛头露面的,若然绣姐儿给夫人留下那样的印象,日后亲事必然艰难。”

有心说些什么让娘亲有些心理准备,可是季无忧却不知如何解释。此时又听她的娘亲笑着说道:“无忧无忌,你们爹爹眼看就回来了,他在沙场征战辛苦的很,你们可不许淘气打扰爹爹休养,特别是无忌,平日里你怎么淘气娘都依你,可就是不许累着你们爹爹。”

三老爷季光慎忙上前道:“回禀母亲,大嫂身子重,陆公公说皇后娘娘特许大嫂不出来接旨的,一切等大嫂分娩过后再说。”

收拾好之后季无忧才赶去昊极院。闻得娘亲还在歇着,弟弟正由丫鬟带着在院子里玩,季无忧才松了一口气,果然刚才事先吩咐宁嬷嬷彩锦再没错的。

春柳在心中暗暗一算,便笑着回道:”回小姐的话,今儿是九月十七,国公爷七月初三起程的,已经两个多月了。前儿二老爷还说皇上御驾亲征,这场仗打的极顺利,许过不多久国公爷就能凯旋还朝的。“

“姐姐……”季弄云小心的轻轻叫了一声,季绣云才回过神来,见季无忧已经走到自己的前头,她生气的瞪了妹妹一眼,提起裙子快步追了过去。

叶氏也一样的笑着亲手扶起她们,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个侄女儿对自己的轻视。尽管她心里清楚,二房上下没有一个人瞧的起自己,皆因她的丈夫是庶出之故。

季无忧见三叔始终谨小慎微,处处陪着小心,心中有些不忍。三叔季光慎不是个有本事的人,却是个有良心的人,前世之时,他和三婶夫妻两个亦于暗中帮过自己姐弟,只可惜他是庶出,在府中说话终究没有份量。季无忧清楚的记得,前世出嫁之前,三婶借添妆之机,悄悄给了自己两千两私房银子,这两千两看着不多,可对三房来说却已经是他们财产中不小的一部分。季无忧想象的出来,三叔三婶要积蓄多久才能存出这些银子。

“三叔,无忧虽然被封为郡主,却也是三叔的侄女儿,您很不必这样的。咱们快些返京,应该能赶上三婶生小弟弟。”季无忧看着季光惧,眼神中透着亲近的暖意。

季光慎脸上一红,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其实他现在不过也就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罢了。

一时商议已毕择定了日子,季光慎立刻去安排动身之事。一听说要返回回京城,前来送灵的上下人等无不心中欢喜,终于可以离开这苦寒的西北,回京城与家人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