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十七岁少年眼底仍然有凶厉闪过,但到底比三年前会隐藏自己情绪了。

大太太有些慌了神,忙让人请来丹阳有名望大夫诊治、开药,一通忙活将季家整得个人仰马翻。

“应该没那么巧!”

“我……我没事……咳咳……”

轻轻撩开外衣,瞥见内里果真是自己睡时亵衣,季重莲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小拳头身侧握得死紧,怒瞪向裴衍,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你做什么要掳我出来?”

自从广福寺那事过去后,季家一众姑娘也算是家里窝了三个多月,老太太准备让季明惠带着她们出去透口气来着。

季芙蓉这样做也是帮季幽兰绝了念想。

与裴衍认识不长,但季重莲已经知道他不喜欢婆妈人,他问什么,她便一股恼地说了出来,眼下这后院里也不知道进了多少贼人,她也知道裴衍带着她着实是个负担,不如留这里等消息。

矮胖子说到后已是一脸哭相,他可真不想看着自己血流至死。

季家几个姑娘月例是有定数,这老太太肯定知道,季重莲如今也没有母亲给个私房什么,囊中羞涩自然买不了什么金贵物件做寿礼,但亲手绣个东西还是可以。

齐湛望向季紫薇,见她身量还小,眉目间却已是显出几分少女风情,而且能唤石柔作表妹,想来也便只有近回到丹阳季家人。

碧元一想到季紫薇刚才那张冷血嘴脸就不由来气,异地而处,若季紫薇是金姑娘,此刻又会是什么样心情?

裴衍皱了皱眉,先是转向了季重莲,“你知道?”

金箔守季幽兰身后,她却有些魂不守舍感觉,季重莲心中自然是知道为了什么,不由握紧了季幽兰手,这才发现她手指间竟是一片冰凉。

她早过了寻求父爱年纪,她是与外婆一同长大,对老人还有亲切感,如今与老太太关系日渐缓和,一切都向好方面发展着。

几个汉子里顿时有人不以为意地嗤笑起来,“你爹爹又是谁?”

季芙蓉捂唇笑着,车上气氛一下便欢愉了起来。

“你想得美!”

“我看也是。”

季重莲凝重地看向季幽兰,若是依曾姨娘性子,知道真相必定会大发闹腾起来,到时候如果造成不可挽回局面便得不偿失了。

其实她也没想好呆多久,这诵经祈福讲的便是一个心诚,既然是心之所至,那么时间的长短又怎么在计算衡量之内呢?

季老太太也笑了起来,看向大太太,“大丫头亲事你是怎么打算,如今也要先理个章程出来!”

不过好歹这热发了出来,烧算是退下了。

季重莲看着曾姨娘眼下深青色眼窝,即使上了脂粉也掩不住那份憔悴,料想她昨夜定是辛苦,勉强睡了一会儿,有人来探望了又不得不出面照应着,确实也不容易。

回到清秋阁,果然曾姨娘也不了,只有金箔侍候左右,眼见季重莲来了,季幽兰一个眼色过去,两个丫环都退了出去,她也让碧元屋外候着,这才坐床榻边上,抬眼问道:“三姐姐可是有话同我说?”

“报酬?”

二太太陆氏一路陪笑着送大太太孟氏一行出去,连声说着抱歉,又命人准备了一些补品土仪,十分歉意地将季家人给送走了。

曾姨娘咬了咬唇,满心不忿与不甘,她亏就亏这姨娘身份上,若非不然,她早便凌驾三太太姚氏之上了。

那不是成了她胡乱栽赃陷害,说不定就因为这事还和族长家生了过节,这可不是季家长辈乐见。

也不知道这一掌含着多大力道,季重莲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倒像是门外锁链声音,裴衍收掌一推,柴房门竟然打开了。

女子不摄政,要有多放纵溺爱她父亲才能将这些当作书本讲给子女听,亦或是反面教材?

季幽兰却是瞪了季重莲一眼,她腰间软肉上一掐,“干什么搭上我,你知道我不待见她!”

穗玉微微一怔,随即便道:“季六姑娘随着林姑娘、苏姑娘她们去了园子里,眼下已经离开一会儿了。”

季幽兰噘了噘嘴,颇为不满地扫了一眼季紫薇,压低了嗓音道:“她倒是左右逢源,难为咱们还处处担心。”

季芙蓉又不依地撒起娇来,老太太这才敛了笑容,正色以对,“五丫头到底有哪里好的,值得你这般真心以对?”

“你……”

一拐进二楼檀木嵌花八幅隔扇,季重莲立时便觉得眼前一亮。

如今季家回到丹阳,这柳家少爷也跟着住到了这里,只是他如今有十七岁了,不便再住内院,这才被季明宣安排到了前院厢房里住着,今日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来找柳姨娘,怕是碰巧撞见了红英。

“五姐姐,我劝你识相些,痛地让我们处置了红英这贱婢,或打或卖都与你无关……如若不然,我将这事告诉了父亲,看他到时候怎么整治你!”

柳姨娘顿时浑身一个激零,又拉了季紫薇一把,这才陪笑道:“大姑娘说得是……”又看了一眼季重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就依五姑娘所言。”

“我……我与你母亲有旧,如今你既然回到了丹阳,我能力范围之内我自然会好好看顾你。”

这本也是小事,他就是不想惊动姐姐这才偷偷摸摸地回房换衣服,没想到先被碧元给瞧见,之后又被刘妈妈给撞破,他眼下已是懊恼地紧,哪里还抵得住季重莲这连番地追问。

杜维正要开口告诫季重莲不应该这般抛头露面,打着为弟弟出面幌子,反而累得自己名声有损时,却又听得她清脆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童真似地执着,“小女子虽然未进学,但也明白一个道理,立学先立身,若身不正,何以立学?请问夫子,是不是这个道理?”

季重莲忽然心思一动,邸报可以说是关系到政局时势大事,她不一定要精通,但也应该知晓,比如说与季家相关各路亲戚家族动向走势,还有她外祖家,甚至有可能将来牵扯到千丝万缕关系其他人。

族长与季家虽然同宗,但却已是出了五服关系,一个是本家,一个是偏枝,就是有亲源,也远得数不出来了。

“看你这般吃着,我也觉着有些饿了。”

季重莲眼珠子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转头对碧元道:“去临云阁找崔妈妈,就说咱们这几夜里忙着赶活计没留意,今儿个才发现份例里的灯油怕是有些不够了。”

“柳姨娘不会因这事再算计姑娘吧?”

石勇正走到季重莲身后,似乎察觉

内室布置也很清雅,紫檀木垂花拔步床虽然陈旧了些,但历久而弥香,床架上垂下珠罗纱草青色帐幔,一张红木雕花梳妆台摆一侧,暗红漆描金卷草纹衣柜立墙角,靠窗束腰小几上摆着一顶豆青釉双耳三足炉。

季明宣一思忖便明白了柳姨娘话里深意,却有些迟疑道:“我也想将你扶正,可如今沈氏才刚走,几个孩子孝期未过,我若提这事,母亲必定气急!”

季明宣一张白面也是红了个遍。

又都是一家子表兄弟姐妹,遂也没有那么多忌讳,挨个地行了礼认了亲,好好地把彼此不熟悉生面孔过了一遍,季明惠这才笑着看向季老太太,“苑落都是布置好了,母亲自然是正房宣宜堂,剩下几处……”

“母亲,”季芙蓉回头看了大太太一眼,颇为季重莲姐弟抱不平,“我就是看不惯柳姨娘这般不公,合该委屈五妹妹他们?”

季重莲沉默地点了点头,这样招摇东西她眼下可不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