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广福寺那事过去后,季家一众姑娘也算是家里窝了三个多月,老太太准备让季明惠带着她们出去透口气来着。

难道是因为上一次季芙蓉对她们训斥,季幽兰把这笔帐算了她头上,怪她不该多嘴,泄露了周郁之事?

与裴衍认识不长,但季重莲已经知道他不喜欢婆妈人,他问什么,她便一股恼地说了出来,眼下这后院里也不知道进了多少贼人,她也知道裴衍带着她着实是个负担,不如留这里等消息。

“这么说……你们果真是混难民里盗贼?”

季家几个姑娘月例是有定数,这老太太肯定知道,季重莲如今也没有母亲给个私房什么,囊中羞涩自然买不了什么金贵物件做寿礼,但亲手绣个东西还是可以。

“我也不知道,他们突然就出来了,好几个人……齐大哥你带人去看看,若是晚了我怕金姑娘她……”

碧元一想到季紫薇刚才那张冷血嘴脸就不由来气,异地而处,若季紫薇是金姑娘,此刻又会是什么样心情?

这话便说得有些暧昧了,季重莲原本紧张感荡然无存,嘴角微抽,却只能强撑着笑脸看向裴衍,根据上次她对他力量以及武力值判断,眼前两个男人应该不话下。

金箔守季幽兰身后,她却有些魂不守舍感觉,季重莲心中自然是知道为了什么,不由握紧了季幽兰手,这才发现她手指间竟是一片冰凉。

季芙蓉一旁听了,只是笑道:“难道六妹妹有这样孝心,我若是不给她机会,回头她找四伯父哭诉一番,我可怎么招架得往?”

几个汉子里顿时有人不以为意地嗤笑起来,“你爹爹又是谁?”

“得了,你性子我还不知道吗?”

“你想得美!”

齐湛挺了挺胸膛,周围一众崇拜仰望目光中不觉间又来了底气,“这是家父从坊间花了高价钱买回来,据说是颜真卿失传多年《湖州帖》真迹!”

季重莲凝重地看向季幽兰,若是依曾姨娘性子,知道真相必定会大发闹腾起来,到时候如果造成不可挽回局面便得不偿失了。

碧元想了一想,又躺在地上试了试,着实觉得冷硬,这便也不扭捏,收了褥子便爬上了床榻,索性俩个人身形姣小,一起躺着也不觉得挤。

季老太太也笑了起来,看向大太太,“大丫头亲事你是怎么打算,如今也要先理个章程出来!”

这次不过是偶然,想来今后轻易也是没有机会再见面。

季重莲看着曾姨娘眼下深青色眼窝,即使上了脂粉也掩不住那份憔悴,料想她昨夜定是辛苦,勉强睡了一会儿,有人来探望了又不得不出面照应着,确实也不容易。

玉屏偷偷抬头扫了一眼,顿时很羡慕,早就听说五姑娘待人和善,她屋里头当差哪个不夸赞。

“报酬?”

那时她身份可是四房独女,再加上父亲疼爱,说什么也能为自己挣下一份体面嫁妆,眼下她又交好了丹阳贵女们,季紫薇只觉得今后道路已是一片坦途。

曾姨娘咬了咬唇,满心不忿与不甘,她亏就亏这姨娘身份上,若非不然,她早便凌驾三太太姚氏之上了。

若是高声呼救,不说一定会被救,但单单是她被人发现这里,又该怎么解释?

也不知道这一掌含着多大力道,季重莲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倒像是门外锁链声音,裴衍收掌一推,柴房门竟然打开了。

只是,裴衍当时也有五岁了,相信记忆犹,年幼时享荣华富贵,而如今却是……这样落差,对于曾经贵公子来说,他能够接受得了吗?

季幽兰却是瞪了季重莲一眼,她腰间软肉上一掐,“干什么搭上我,你知道我不待见她!”

“季三姑娘、五姑娘!”

季幽兰噘了噘嘴,颇为不满地扫了一眼季紫薇,压低了嗓音道:“她倒是左右逢源,难为咱们还处处担心。”

老太太一怔,随即弹指敲在季芙蓉的额头,笑道:“你这猴儿又想算计我什么,怎地不去求你母亲,反倒找上了我这老婆子?”

“你……”

季芙蓉脚步微顿,转身看着身后一众姐妹,压低了嗓音道:“今个儿咱们出门代表便是整个季家脸面,各人小心行事,且莫外间让人看了笑话。”

如今季家回到丹阳,这柳家少爷也跟着住到了这里,只是他如今有十七岁了,不便再住内院,这才被季明宣安排到了前院厢房里住着,今日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来找柳姨娘,怕是碰巧撞见了红英。

季重莲微微眯眼望去,她认得这个婆子,上京时不过是个管着洒扫粗使婆子,如今到了丹阳后反被柳姨娘提了打理碧幽阁,如今有气势了,活像一只忠犬。

柳姨娘顿时浑身一个激零,又拉了季紫薇一把,这才陪笑道:“大姑娘说得是……”又看了一眼季重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就依五姑娘所言。”

季重莲没有答腔,只是好奇地看向大姑母,她知道大姑母似乎回忆什么,而这一切,又好似与她息息相关。

这本也是小事,他就是不想惊动姐姐这才偷偷摸摸地回房换衣服,没想到先被碧元给瞧见,之后又被刘妈妈给撞破,他眼下已是懊恼地紧,哪里还抵得住季重莲这连番地追问。

季重莲摆了摆手,又道:“夫子可听说前几日有学生斗殴一事?”

季重莲忽然心思一动,邸报可以说是关系到政局时势大事,她不一定要精通,但也应该知晓,比如说与季家相关各路亲戚家族动向走势,还有她外祖家,甚至有可能将来牵扯到千丝万缕关系其他人。

初二请姑爷、姑娘回门,是娘家人聚道日子,四姑太太远上京回不来,也就只有大姑太太带着家人过来了,俩家就挨着住,也无所谓远近了。

“看你这般吃着,我也觉着有些饿了。”

“姑娘若是累了就歇会,左右有婢子们在,手脚再快些,今晚的活计就能完了。”

“柳姨娘不会因这事再算计姑娘吧?”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任由这几个小鬼头跑出去,还是告诉给大姑母知道让她管束着石强?

内室布置也很清雅,紫檀木垂花拔步床虽然陈旧了些,但历久而弥香,床架上垂下珠罗纱草青色帐幔,一张红木雕花梳妆台摆一侧,暗红漆描金卷草纹衣柜立墙角,靠窗束腰小几上摆着一顶豆青釉双耳三足炉。

好好情动欲发,你配合着不就是了,偏偏说些煞风景话,若不是季明宣了解柳姨娘性子,眼下只怕已经发了火。

季明宣一张白面也是红了个遍。

季重莲有留意到季明惠身后几步远缀着几个孩子,两男一女,大大概有十一二岁,小不过**岁年纪,应该是自己表哥石勇与石强,另一个女孩则是石柔,今年和她一般大小,只差月份罢了。

“母亲,”季芙蓉回头看了大太太一眼,颇为季重莲姐弟抱不平,“我就是看不惯柳姨娘这般不公,合该委屈五妹妹他们?”

红木八角圆桌上赫然摆放着几匹布料,有羽缎大花,也有缂丝轻绸,还有藕荷色与天青色绒缎各一匹,月白色雪绫缎两匹。

季崇宇痛呼了一声,连忙将花举过了头顶,求饶道:“姐,我下次不敢了,再不敢了!”

季重莲一直注视着李照动作,眼见他微微有些走神,一转身便推了季崇宇一把,自己则飞地俯身捡起脚边石块,左手绷起了弹弓,瞄准——嘭!

再说李照回到寺庙后立马便吩咐人去查季重莲姐弟,一个七八岁小女孩,再加一个五岁左右小男孩,昨夜里歇寺庙里总共就那几家人,就算今儿个已经各奔东西了,但只要细细查问,应该是不难找到。

季崇宇迟疑着说道,眉目间一片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