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只是微微一侧身，整个人便稳稳落地，他不以为意地掸了掸衣袍上根本看不见灰尘，连眼角都未抬一下，但说出话语足以让季重莲吐血，“真是哪里都有你，从来不让我睡个清静觉！”
季明惠笑着捋了捋了石柔乌发，微微颔首，“和你大表姐她们呆一处等着，可不许调皮！”
季幽兰不屑地瘪了瘪唇，她也以为季幽兰与石柔一同去泉水是为了讨好季老太太，但这只是其一，另外企图她们几个可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哪家前来幽会姑娘少爷吧，真是不要脸！”
季海棠立时有些紧张起来，或许她想表达什么，但紧张之下这说话是结巴，半天都吐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季重莲回首望去，那不过是一个做手编饰品小摊，东西不多，但样样看着真是精致，民间手艺果真不容小觑。
“自然是。”
“我不过初到本家做客，自问与丫环没结过仇，犯不着有人害我，若真是得罪了谁……”
宋妈妈自然就没有考虑那么多，或者小佛堂里布置本就是这样，季重莲也不好要求宋妈妈多抬张软榻来。
大太太微微垂了目光，暗自琢磨着老太太意思，她老人家不会是想让季重莲学着管家吧？这丫头今年才八岁呢！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季海棠一旁说了一句，季芙蓉偏头瞟了她一眼目光中盈着一抹笑意，季重莲却是转头认真地对着季海棠道了谢，唇角泛开一抹笑来，“劳二姐姐挂心了。”
碧元不依地瘪了瘪嘴，眸中却是一片笑意。
裴衍长手一伸，指间一勾一挑，季重莲顿时觉得腰间一阵拉扯，低头看去，那原本系腰间打成重瓣莲花图案青色络子已经脱离了银红色腰封。
季家五位姑娘，一下除去了两位，是不是意味着将来出嫁时那平摊嫁妆便要多上那么一份。
季老太太让宋妈妈来看看情况，如今知道季幽兰无碍，宋妈妈也回宣宜堂回话了。
季重莲一边拿出绢帕包扎着一边细细回想起自己走过路径，那丫环带着她越走越偏，起初还能见着一两个远远路过人，走到后竟然一个也不见了，想来这定是偏僻死角。
裴衍微微皱眉，他不过不喜欢热闹，今儿个又凑巧遇到季家老爷子庆生，这才巴巴地选了个角落里柴房窝着，没想到这样也不能清静，还被人给反锁了柴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说裴衍一表人才气度非凡，将来重塑乃父当年辉煌也不是不可能，裴良英虽已亡故，但其门下弟子众多，岂知他朝不会成为裴衍助力？
季重莲微微对着季海棠摇了摇头，这才上前拉了季芙蓉手道：“若是大姐姐不放心，我这就与三姐姐倒回去看看，总不能让六妹妹胡乱说话，人前闹了笑话。”
那少年也闻声转过身来，白净脸庞上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泛着不正常红晕，一身藏蓝色袍子浆洗得微微有些泛白，但却还算是干净整洁，眉眼细长，唇角轻抿着，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俩姐妹对视一笑，中途走走停停欣赏着这府内美景，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后寻了个路过丫环将她们带回了花厅，而季紫薇那时却是已经回了。
半晌，季芙蓉抬起了头，一脸殷殷地看向季老太太。
三太太姚氏的父亲是丹阳的吏目，从九品外职文官，家中没有兄弟，只有两姐妹，另一个还未嫁便夭折了，哪里能有与季幽兰年岁相当的姐妹呢？
话到这里倏地一断，季家几位姑娘脸色都沉了沉，显然这“哪个季家”所代表意思可不是那么受人喜欢。
季重莲这明显是要将碧元给支开，这丫头性子急又泼辣，留她这里红英好似有些不好启口。
柳姨娘身后已经有个婆子恭身上前，笑得满脸谄媚。
季芙蓉她是管不着，但若是不将季重莲给吃住，将来这丫头翅膀长硬了，还会听她话？
不一会儿，香株便捧上了煮好热茶，这满室茶香，烟雾袅袅之中，季明惠轻轻一叹，“转眼间便过去这么多年，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季重莲目光缓缓从刘妈妈身上扫过，这才看向了季崇宇，唇角紧紧地抿着，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威严气势。
“这不重要。”
“五妹妹怕是还不认得，长贵是我父亲身边长随，看那模样，应该是送邸报来了，这个月邸报来得晚了，怕是因为年节缘故，父亲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丹阳习俗初一按惯例是不出门，家吃饺子，是取团团圆圆意思。
底下人都知道季家大姑娘说一不二，有几个自恃着府里老人身份想要欺生，倒是被大姑娘狠狠逮住错处教训了一番，或是发卖，或是挨了板子，如今再也没有人敢她背后做小动作了。
季重莲这一吩咐，红英跪坐着数了一通，这才转身道：“回姑娘的话，咱们今日做了五双鞋面，两张帕子并几双袜子，若是再加上斗柜里放着已经做好的五床被面两床帐子，在年节前再做两床被面一床帐子，再并十双鞋面十张帕子便算是给大太太交差了。”
“好了，这些事眼下也不用咱们管了，吃些东西，这夜也不能熬长了，咱们至多做到亥时末便歇下。”
季重莲放下了筷子，眉间却皱成了一字川，她怎么会没有听到季紫薇几人打算，只不过假装视而不见罢了。
碧元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有留意到红英已不断地对她使着眼色。
季明宣皱了眉头，身体后仰了一分，原本热情立时像被浇了盆冷水，看了一眼柳姨娘，沉声道：“你什么意思，这也不是我想……”
季明宣见着柳姨娘对自己眨了眨眼，眸中一片水波荡漾，是妩媚温柔，刚才压下那团邪火突然又蹿了上来，竟然就这样一把将柳姨娘按了楠木嵌镙钿云腿桌上，大手一伸便撩起了长袄内里襦裙。
大太太不由点了点头，都是学了规矩就好，以免她重管理起来还要一一训示。
“这，这……”
当年沈氏也算有不少好东西，虽然如今都被柳姨娘锁了库房里，但到底碧元与红英也算见过一些，此时这般惊叹模样，倒让季重莲带着一丝好奇望了过去。
“你下来！”
“跑！”
他们家如今这样情况，不要说岭南王世子了，就算一般官宦人家要看上也不容易，季紫薇心中再有畅想，也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
“姐……祖父他老人家不会有事吧？”
“永不起复？！”
“姑娘，刘妈妈崴了脚！”
季重莲思绪到这里微微一滞，因为她感觉到床榻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动，使得这张紫檀木雕花拔步床都晃动了一下，她立马警觉地缩了腿，整个人带着一点惊惶靠向了床头，眼见着那一团东西缓缓动了起来，撩开了丝被角，露出一截白生生小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