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太太赞许地拍了拍季芙蓉的手,“还是你母亲教导得好,如今她可得闲了……”老太太向后靠了靠,灵芝立马拿了个秋香色的弹墨引枕塞到老太太身后垫着腰。

季崇宇、季崇天跟着季明宣一处,到时候爷们哥儿们是要在前院里呆着的,所以不能与季重莲同坐一车。

“几个姑娘怕是有些闷了,”陆氏笑了笑,又转头看向立大太太及三太太身后几位季家姑娘,对身边丫环吩咐道:“带季家几位姑娘去三姑娘那里坐坐,她们年轻姑娘也要多熟悉熟悉,以后各方往来也便利。”

或许正是因为季重莲这一席话,让杜维反复思考,这才有了深一层理解。

季重莲微微掩了口,惊讶道:“红英服侍我还算心,这丫头就算借她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犯上!”

季重莲说到这里话语一顿,目光与季芙蓉交汇,后者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那意思大抵是后面地交给你了,有我这撑腰,你可放心。

季重莲抚了抚眉,暗自思忖着,突然,她目光一亮。

碧元撩了帘子进屋,眉目间带着几分焦急,“少爷下学了!”

杜维是季家族学里夫子,他姐姐因嫁给了季家族长一个远房表亲,他经由引荐便季家族学里任教,他自己便是个秀才,于做学问上虽有不足,但教导启蒙孩童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石强与石勇兄弟随后才来,石强倒是劝了季紫薇好一会儿,又是保证又是道歉,季重莲一旁听了,不禁微微翘了唇。

季家几个哥儿都正是读书年纪,若是其他几房都上了族学,怎么会单单留下季崇宇?

“还不是怕五妹妹一个人寂寞,我特意带了二妹妹一同过来。”

而这些活计到了四房后,再在刘姨娘那里走了一遭,分配到季重莲这里的活计便堆积如山了。

季重莲一个眼色过去,红英立马便上前引路去了,顺道塞了个荷包在崔妈妈手里,又殷勤地打了帘子,看着崔妈妈一行远去。

石强倒是很高兴有人与他一样觉得过年守着无趣,可记着母亲嘱咐,他又不敢独自落场去玩,眼下正眼里发愁心里发慌,季紫薇这一说倒正中他下怀。

想到这里,季重莲原本还有些纷乱心绪缓缓沉淀了下来,倒真有闲情去细细体味那陈年菊花瓣中留存清甜滋味,唇角亦缓缓勾起一抹浅笑来。

季明宣顺势拉过柳姨娘坐腿上,双手圈住那细腰,又凑近了她发间深深一闻,顿觉一阵甜香蹿进鼻头,他忍不住打了个机灵,眸**沉,手也不规矩地从长袄夹缝中探了进去,一阵揉捏戏弄。

大老爷毕竟还上京任着官职,虽然银钱饷米不多,但到底能照看着大太太京中嫁妆铺子,这些个收益可不是公中。

考虑到这一点,老太太早已经端正了态度,今后对季明惠夫妻也必定会加和蔼可亲。

大太太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翘唇角滑过一声轻哼,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还是嫡出,她想给他们脸面,也要看他们争气不争气,显然是她用错了对象。

这个三进小院一进大门便是一座青灰色影壁,影壁后是一道穿堂,穿堂两侧是下人们居住倒坐房,过了穿堂,便是正院院落,每一进都有正房三间,两边各有耳房,东西厢房连着抄手游廊直通月亮门,苑落中铺着灰色石板,泛着一股陈旧老色,想来已是有些年头了。

俩姐弟这才将瓜果点心都埋进了土里,盘子和油纸一道收进了黑漆雕花食盒里,这才掸了掸身上脏污,往回走去。

季重莲脸色缓缓沉了下去,她倒是第一次碰到这样霸道人,不就是摘了几枝花吗,也用不着就砍人手吧?

就是现!

雨晴目光闪了闪,趋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如今屋里就老夫人与大太太侍候着,姨娘们都待外间等着传唤。”

季紫薇缩了一下脖子,到底是对季芙蓉有些畏惧,不由委屈地咬住了唇。

他们都走了,不想将母亲一人孤零零地留灵隐寺后山,以后若是想来祭拜,怕是也不容易了。

俩人声音渐渐低了去,重莲听了一阵,便又沉沉地闭上了眼,疲倦地靠了软缎缝制羽枕上,身上搭一层薄薄芙蓉锦蚕丝被,身子一侧,眼泪又无声地滑落。

但季老夫人将规矩摆那里,季明宣虽然耐不住柳姨娘软泡硬磨,硬着头皮去说了一通,还是被季老夫人给骂了出来,还罚了柳姨娘一年月例银子,好好地给了她一个教训。

腊月里上京,已是冷得浸人,屋内角落里烧了火盆,季重莲坐炕上,手里捧着个黄铜手炉,这才觉得稍微暖和了一些。

这是一小块鸦青色锦缎青袍碎料,碎料边角还染着一丝暗色血迹!

她记得今早与季崇宇分别时他便穿了一身鸦青色缀缎长袍,这料子仿佛就是他那件衣服上,那这血……

季重莲缓缓收紧了拳头,心中有了不好预感。

一旁季幽兰转过头来,见着季重莲有些苍白脸色,不由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脸色发白,额头还出了汗?”

季幽兰说着便取出自己绢帕抹季重莲额角,却被她一手挡过,微微有些喘气道:“也许是气闷着了,我自出去走会儿,三姐姐不要担心。”

“要不我陪你一道吧?”

季幽兰作势欲起,却被季重莲一把按了下去,她看了看左右,又扫了一眼正屋外张望丫环,这才低声道:“咱们刚回来一阵也不便离开,免得人家说我们不懂规矩,我一个人悄悄地走也不显眼,三姐姐待会帮我挡着点就是。”

季幽兰想了想,这又皱眉道:“你可别走远了,若是大姐姐问起……”

“你就说我去了净房。”

季重莲牵了牵嘴角,努力扯出一抹镇定笑来,季幽兰这才放她离开。

只是一转身,季重莲神情立马严肃起来,走到廊下,见着那丫环仍然等着她,这才点了点头,跟着那丫环步离去。

直到季重莲身影消失不见,季紫薇这才偏头,好似不经意地扫了过来,唇角滑过一丝

若有似无轻笑。

季重莲跟着那丫环七拐八弯,见着没人了才焦急地问道:“他伤得严重不严重,是怎么回事?”

“婢子也不太清楚。”

那丫环脚步不停,迫得季重莲也不得不走跟上,嘴上却飞地说道:“只是那小公子说是与自家兄弟起了争执,这才动起了手来,如今被人关柴房里,婢子也是无意间路过,不然哪能发现得了?!”

“小公子想是怕家丑外扬,这才叮嘱婢子来寻季家五姑娘,说这是她嫡亲姐姐,定然有法子救他出来,又撕下衣袍布料作证,婢子这才敢冒险一试。”

季重莲听这丫环说得头头是道,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之间却又寻不出破绽,再加上对季崇宇担忧过盛,便没有时间深想。

只觉得这事若是被季明宣知道了定是讨不了好去,季崇宇必定是顾虑到这一层才托人来寻了她。

过了几个回廊,穿了两道月洞门,再行至一偏远角门处,那丫环径直穿过角门,一回廊处又拐了进去,季重莲此刻心乱如麻,又迫切至极地想见到季崇宇,便脚步不停地跟了上去。

哪知刚一拐过去,便只觉得身后一股大力推来,她一个踉跄向前扑去,好像跌进了一间暗黑小屋,听到身后极地关门落锁声音,再转头时,已没有半个人影。

季重莲心下一凉,暗道不妙,她竟是中了别人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