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芙蓉一身明亮清雅鹅黄色绣富贵吉祥图案对襟小袄,头上带着两串镶了七彩宝石珠串,衬得她格外娇媚,身后季海棠如影随形,一身秋香身通身长袄清清淡淡,站一边垂首低眉倒也不显眼。

刘妈妈叉手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这不,大太太知道姑娘熬夜辛苦,特意让厨房做了燕窝,还放了雪花糖片,并几碟精致的小点心,慰劳五姑娘来了。”

季重莲与几个姐妹兄弟坐西暖阁里吃着热热汤饼,汤饼里又切了些鱼虾,面上再撒上一层葱花,只闻那味道便知其鲜美,几个孩子吃得有滋有味,连桌上其他珍馐佳肴似乎都看不进眼里了。

“没事,这样就好。”

“是。”

“老爷,你也别急!”

要说这石大姑父本也是无甚背景,人却是踏实肯干,但命却硬得紧,先后克死了前妻与一双儿女,熬到三十出头才媒人说合下续娶了当年季家大姑娘季明惠。

果然,季重莲目光微转,便见着柳姨娘阴沉着脸色,手中罗帕都绞成了一根绳。

季崇宇不明所以地看向季重莲,他虽然觉出了大姑母对他们善意,但怕是想帮他们也有限得很。

季重莲抿唇一笑,不由伸手揉了揉季崇宇头,这小子,人小鬼大,她也盼着他今后能有出息,那也是他们姐弟一条活路。

李照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将季重莲话放心上,侧过身来,伸手一指,“你看这后面杜娟林,是不是隐约成个圆形,那是当年爷播种,为便是……”

李照自觉游刃有余地石子中穿梭而过,脸上竟然挂起一丝得意笑容,眸中也泛起一抹兴味光芒,若不是这姐弟俩先犯了他忌讳,再出手伤人,说不定他后也能放过他们。

谁也没顾忌着突然出现五姑娘和四少爷,若是见着了,也只是匆匆一礼便又奔了去,忙活着自己手上差事了。

“这话也是你能乱说!”

季家如今除了大老爷季明德还留京城,几乎全体返乡,就连她那名义上父亲季明宣,也因为季老太爷倒台而被撵了出来,结束了他荒唐典史生涯。

刘妈妈颇为不甘地咬了咬牙,嗓音却是明显压低了几分,但那心底愤恨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若不是柳姨娘这个女人进了门,太太也不会被生生地熬死!”

四太太棺木是沈家特意托人从柳州运回,用好金丝楠木所制,棺木上还雕了沈氏生前爱玉簪花,因去世时是夏季,又怕尸身损毁,虽然撒了固体防腐之药,但到底怕那味道停久了散发出来,又棺木四周做了深深卷边围沿,垫了羊皮纸后散上了一层碎冰。

三房嫡出便只有大少爷季崇泽一个,二少爷季崇亮与三姑娘季幽兰都是姨娘曾氏所出。

族学里没有设女子学堂,因为这个时代人也是真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上京世家子女倒是有请女夫子教习惯例,但如今回到了丹阳,怕是大太太也再舍不得出这个钱了。

季重莲早预见到了这一点,也不介意,只盼着季崇宇能读出个名堂来。

大年三十家家团圆,是不能拜年,但子夜一过,几个儿孙辈便跪了季老太爷老太太跟前,说着一番吉祥祝福话语,人人得了红包打赏,这便各自回苑里歇息了。

丹阳习俗初一按惯例是不出门,家吃饺子,是取团团圆圆意思。

初二请姑爷、姑娘回门,是娘家人聚道日子,四姑太太远上京回不来,也就只有大姑太太带着家人过来了,俩家就挨着住,也无所谓远近了。

初三会亲家,姑姨叔舅之间串亲拜访也开始了,季家渐渐热闹了起来。

初四初五会朋友,这种拜年方式倒是传统,只是季家人离开丹阳久了,就是有朋友,那关系也生疏了,不过眼下却也是重热络起来机会。

到初五以后,仍可以拜年,就不论是谁都可以拜了,初一至初五家里还讲究“只进不出”,串亲访友拜年都要带礼物,但是一般不允许把自家东西带出门,而是到街上买,否则一年家里要失财,而这五天就连垃圾都必须堆角落,不能扫出屋外,鞭炮碎屑也不清扫,外院堆着。

四老爷季明宣倒是趁着这个机会,又得了大太太委派,带着大盒小盒礼物直奔族长家而去。

族长与季家虽然同宗,但却已是出了五服关系,一个是本家,一个是偏枝,就是有亲源,也远得数不出来了。

季氏族长也算是丹阳有名乡绅,出资建房,铺路搭桥,造福了一方百姓,虽然自己没有官身,但族中子弟出仕也不少,就连知府老爷也对他多有敬重,往来之人多是清贵书香之家,善名与贤名远播。

对于曾官拜翰林学士季老太爷多有耳闻,但并未深交,此刻季明宣带着厚礼,又是这样热情地上门来,倒着实让族长很是吃惊。

但问明白是何因

由后,族长心中便坦然了。

虽然丹阳有名望之人都忙着和季家划清关系,但他却不可,族长是一族表率,他关注目光应该投向全宗族子弟,而不应该因为某些因由便拿错眼看人。

再说季家如今有五位哥儿正是适学之龄,要上族学也是理所应当,总不能因为季老太爷关系便将人拒之门外。

一番寒暄之后,族长见季明宣一表人才谈吐不俗,心下也生了几分好感,对于季老太爷一事也只能感叹时运不济罢了。

就这样,有季家族长保荐,季家几位哥儿上族学之事也随着季明宣地满意离开而踏上了正式规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