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说,也无废话,急忙拥着王伦,朝酒店外大路而去。路过酒店内堂时,朱贵顺手捡了两把朴刀,递给弟弟一把,又接了火把,叫了几个候着的喽啰,都带上兵器,紧跟着两人追在王伦身后,朝大军来处迎去。

席上聊到上次出兵西溪村一事,杜迁对王伦道:“趁着今ri大喜,雪也停了,孩儿们也都吃得醉饱,我看不如今晚就下山一趟,替咱山上一个弟兄报了家仇!”

且说林冲虽得三人苦劝,仍是执意不肯。他是个xing子淡的人,在名位之上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又兼深知强宾不压主的道理,是以任众人无论怎么劝,他都不松口。

众人都上了岸,分别叙了礼,只听阮小二动问道:“不知是哪两位英雄前来相投?”

那汉见说一愣,回身急忙掏出些碎银,也不问多少,只往桌上一放,道声“惭愧”,就要避开去。

见阮氏兄弟心有此意,王伦求之不得。这事他不是没想过,只怕自己先提出来反倒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毕竟此举有挟持人质之嫌。他又不是不清楚这三兄弟为人,何必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不曾想,这会儿小七、小二倒自家先提了出来,他当然毫无异议。便道:“如此甚好不过!五郎,且替我跟嬭嬭道个歉,不能亲自送她老人家上山了,待ri后必亲自上门赔罪!”

……

那婆婆眼睛有些花了,拿着这硬硬一个黄锭子在那里细看,旁边的阮小五眼尖,叫道:“老娘,快还给客人,这礼物太贵重,怕不有十七八两重的金子!”

他不yu在羽翼未丰之前就过早引起官府注意,虽说驻扎在济州城里那些禁厢军战力不强,但是对于现在相对弱小的梁山泊来说,适当的保持低调没有坏处。

李四很能理解同村后辈们的拘谨,就是一夜之前,他自己又不是何尝如此。只见他站起身来,将那银两分作八堆,一一推到众人面前。此时还沉浸在惊喜中尚未回过味来的马氏瞧见丈夫动作,也清醒过来,忙蹲下身,帮着清点着地上的铜钱,学着李四也分做了八堆,整整齐齐的码放好。

此时兄弟俩的举动,引来了正母亲怀里玩耍的小孩儿关注,闲不住的建业伸手去捏了捏外甥肉乎乎的小脸,对马氏道:“姐,你不知道昨夜姐夫有多威风!那驴ri的保正父子跪在地上像条狗似得给姐夫磕头,最后他一刀一个,把这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狗东西给宰了,当时乡亲们心里别提有多解恨了!”

见状,王伦朝杜迁、宋万望了一眼,两人都是满脸无奈,摊了摊手,只等王伦做主。

朱贵回身苦笑道:“论年齿我只比两位痴长几岁,就如从前般喊一声大哥足矣。ri子还长,莫要生分!”

就在此时,一阵喊杀声由远处传来,对峙的两帮人都朝动静来处张望。只见杜迁、宋万俩人倒提着长刀,冲在最前,后面紧紧跟着凶神恶煞一伙人,远远望去,人数竟不下一千。

要说这晁盖在江湖上也属于成名较早的大哥了,除了同道中人都知道他是坐地分赃的私商大佬外,他头上还顶着一个保正的白道身份,又与县衙官吏宋江及治安官员朱仝、雷横等人的交情不浅,黑白两面因素综合起来,可以看出此人行为在客观上有着极大的弹xing,既能暗地里做些不法勾当,又能在明面上转换身份来个白吃黑,而最终他以何种身份示人,要看哪种身份能为其达到利益最大化来决定了。

打开被砸掉锁扣的箱子,王伦瞧见木箱中满满当当装着被李四手刃之人的全部地产。他随手拿起一叠地契,坐在那里细细翻看,早有伶俐的小喽啰举了火把站在他的身旁,给他们的寨主照明。

两个后生对视了一眼,然后目光坚定的朝王伦点了点头。想是过够了苦ri子,就如溺水之人撞到救命稻草,说什么也要死抓着不松手。

可是眼前所上演的这一幕,却不得不叫他大吃一惊!只凭着喽啰们大喇喇的对面无喜怒的乡亲们呼来喝去,他就敏锐的意识到事情定然在哪里出了偏颇!

李四闻言顿时愣住,未及答话,便听王伦又对郑钱吩咐道:“你且带李四先去发粮,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抛开疑问,郑钱细细品鉴着王伦此举用意。他忽然发觉王伦现在的御下之法很有一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高明意味蕴涵其中。无论其心底对杜迁有没有防范之心,仅凭他此时对待手下这位二当家的态度,便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态。其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任谁来看,都能得出王伦是充分信任杜迁的结论。而这种信任既然连自己这个局外人都感受到了,他不相信当事人反而会迟钝得毫无知觉。

众人在门外候了片刻,忽闻庄内犬声四起,紧接着便听到有人起夜查探之声,直待数声闷哼传出,庄门旋即被翻身入墙的喽啰从里面打开。守候在外的好汉们早憋着一股劲,见此时庄门大开,如利箭出弦一般跟随杜迁疾冲进去。王伦站在门口,挥手招来两人,一番耳语后两人领命而去。随即王伦又命人守住庄门,也带了剩下喽啰进庄而去。

“此事我也知晓!”听朱贵说得详尽,宋万一拍大腿,接口道:“当ri那西溪村保正请人用青石凿成一个宝塔放在溪边,以图镇住水中鬼魂不往西溪村来。哪知那东溪村保正却是个好汉,夺了那宝塔放到自村村边,乡民都以为两村会因此事引起械斗,谁知那西溪村保正连个屁都不敢放,此事竟就此罢了!此事之后,这东溪村保正晁盖便多了个托塔天王的绰号,我那时行走江湖,多听人说起,故而得知!”

见新晋四当家朱贵和追随自己最久的杜迁两人相续表了态,王伦怕宋万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圆场道:“朱贵兄弟过誉了,只是宋万兄弟说得也对,是我从前太过保守,以致孩儿们肚中无食!ri后还望三位兄弟多多匡助,莫叫我误了山寨大事啊!”说完很是郑重地朝宋万拱了拱手。

那桌上众人都起哄道:“够个屁,半大孩子吃穷老子,就是你家娇滴滴的小娘子不吃,孩子也要吃!”

朱贵一听跟自己有关,忙道:“哥哥请说,斩头沥血我便去做!”

毕竟寨主大病初愈,按常理来说也该是好好休养,没理由人病着还在病床上想着自己的事情,想到这里朱贵心头一热,还没想到该说些什么场面话,就如木偶般在众人的叫好声中被按到杜迁身边的交椅上,好在大家热闹了一回后,王伦又有其他事情宣布,众人注意力转移,避开焦点的朱贵这才慢慢缓过劲过来。

“朱头领?”郑钱一时愣住,心道山寨连寨主在内也只有三位头领啊,何时又多了一位朱头领?

“我的心腹都在哪里!?”

难道……自己遭遇了传说中的穿越!?

林冲望着天边一抹残云,叹道,“若信不过哥哥,却还能信谁?”

言罢,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两人又候了一会儿,长长的山道上哪里有人的影子。只见林冲捻起一截草根,轻轻拨弄,忽道:“哥哥,前夜有一个要害处中箭的兄弟,昨夜不治身亡了!”

王伦叹了口气,回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这兄弟是青州人氏,老家离此处不远,家中父母俱在,还有一个弟弟,只连夜我叫郑钱安排人手,捎了这位兄弟遗下的财物,外加一百两银子,估计此时应该已经送到这位兄弟家中去了。”

林冲闻言很是惊讶,道:“这一百两可是山寨常例的抚恤金?”

王伦点点头,只望着山前一株凋零的古银杏,默默出神。

殊不知此时林冲心里同样是心cháo翻涌,直遽起惊涛骇浪。

想他林家累代从军,他自己又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怎会不清楚朝廷对阵亡将士常例的抚恤费用,要是拿它跟此时王伦嘴巴里闪出的数目一比,直连零头都及不上,怎不叫人心起波澜。

怪不得那夜喽啰们都奋勇向前,虽说这些人在个人武技上远远不如东京那些饱经cāo练的禁军士卒,但是其身上所奋发出的那种浑不畏死的战斗意志,不得不叫林冲感慨万千。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普通小卒身上瞧见这种jing气神了。

忽而又想起当夜进村时,村中老小闻得是梁山队伍,一个个负老携幼拍掌相庆,宛如迎接王师的情景,林冲突有一种天地倒置的感觉,直教他心中微热,原本抱着走投无路这等自弃心态落草为寇的他,此时突然生出一种柳暗花明的恍然之感。

“大王,山上还收人么……”

“大王,这些粮食俺宁愿不要,只是求大王能收我家小子上山!”

“大王,俺们也要上山……”

林冲脑海中正回放着那晚出现的一幕幕情景,不觉此时山道上有了动静,只见一个汉子气喘吁吁地挑着担子往这边赶来,忽闻王伦大喝一声,只把林冲惊醒。

“兀那汉子,若晓事的莫要废话,只回去唤你主人家来!”

那汉子一听王伦言语,心道莫不是遇到劫道的了,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两魂,放下担子便往回跑。王伦呵呵一笑,坐回原地,指着那担财货,对林冲道:“兄长,看了么,小民毕生的积蓄,就要往那贪官嘴巴里送去,还生怕人家不接口,甚么世道!”

林冲摇摇头,只是叹。

不多时,一个大汉气汹汹的出现在山道上。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托红缨;穿一领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绦,下面青sè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靴;胯口腰刀,提条朴刀;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坦开胸脯,带着抓角儿软头巾,挺着一把朴刀,眉宇间一股怒气,直恨不得咬碎牙关,愤愤直往这边赶来。

;

“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