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一愣神,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喜sè道:“这就是公主府上的长女?陈阿娇?”

“王爷,已经十尾了。”小太监李福喜滋滋的数了数,咂了咂嘴道。

王兒姁此时也明白过来,对自己刚才的口无遮拦有些后怕,俏脸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此次叛乱,之所以七队在叛乱之初进展顺利,其实是吴王刘濞早有预谋。打着诛晁错、清君侧的旗号起兵反叛,其实不过是他等到的一个借口。刘濞此人野心甚大,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他活不了多久,此时不反,怕是不会再有机会登上皇帝的宝座了。

“放肆!”

汉景帝半躺在床榻上,看着前来探病的窦太后和馆陶公主,强打起jing神,幽幽的问道:“母后,如今后位虚悬,太子尚且年幼,儿臣若是……恐朝堂不稳,母后看栗姬可否?”

窦太后默默垂泪,眼见大儿子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一时哽咽得无法出声。

馆陶公主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陛下若想立栗夫人为后,请先下旨,让皇姐我和众位嫔妃将来为陛下殉葬!”

“皇姐何处此言!”

景帝闻言一惊,不由大声咳嗽起来。

窦太后忙轻拍景帝的后背,帮他顺气,呵斥道:“piáo儿!休得胡言!”

馆陶公主注视着满脸怒容的太后,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颤声道:“母后明知缘故,为何还说孩儿胡言?栗姬善妒,谁人不知?她早已恨我入骨,如今馆陶得母后与陛下庇护,栗姬尚且敢羞辱于我,他ri孩儿下场可想而知!”

见景帝和太后默然不语,馆陶公主冷哼一声,继续往下抖猛料。

“栗姬笃信巫术,每次遇到其他有宠的妃子,就常让侍者在她们背后吐口水来诅咒她们。陛下若是去了,这宫中还不知要出现多少‘人彘’。陛下以为然否?!”

人彘,就是把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厕所里。

当初汉高祖刘邦死后,吕后就把刘邦最宠爱的妃子戚夫人制chéngrén彘,放在厕所里,让儿子汉惠帝去看,几乎把惠帝生生吓疯。从此惠帝不再上朝,朝政全由吕后掌控,吕氏一族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不可一世。

“住嘴!”

窦太后站起身来,双眼通红,狠狠扇了馆陶公主一个耳光,将她扇倒在地。

没办法,馆陶公主的话说得有些过,犯了很大的忌讳。万一传出去,和栗姬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若是他ri栗姬为后,馆陶指摘皇后的罪名一旦坐实,就是太后也保她不住。所以太后这一巴掌必须打,还要打得很,要打给皇帝看,也要打给有心人看。

馆陶公主捂着肿涨了一圈的脸,没有吭气,缓缓站起身来,倔强的和病榻上的汉景帝对视,目光笃定,丝毫不让。

良久,景帝似乎被馆陶公主的目光刺痛了,赶忙将视线移开,缓缓的闭上双眼,满脸痛苦的道:“母后,皇姐,朕累了,想歇息了。”

是夜,景帝招栗夫人到未央宫见驾。

看着站在床榻前一声不吭的栗夫人,景帝长长叹了一口气。

汉景帝还是太子时,栗姬很受宠爱,二人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她是景帝第一个宠爱的妃子,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初恋。景帝的长子刘荣、次子刘德、三子刘阏于都是栗姬所生。

“爱妃,朕如今怕是不成了,荣儿尚且年幼,怕是需要爱妃尽心看顾。”

“荣儿乃臣妾亲生,臣妾自会尽心竭力,护他周全。”

栗夫人低下头,眼中的一抹喜sè转瞬即逝,很好的隐藏了起来。却不知道,已经被半眯着眼睛一直暗暗观察她的景帝尽收眼底。

景帝握紧拳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淡淡的说道:“爱妃,朕还有一事相求。”

“陛下严重了,陛下之言,臣妾莫敢不从。”

栗夫人坐到床榻之上,貌似温顺无比的看着景帝。

景帝注视着她的双眼,无比认真的说道:“我百年以后,希望你能善待其他的妃子与诸位皇子。”

栗夫人听完这话,脸sè一沉,咬紧牙关:“臣妾领会了,会有分寸。”

“爱妃不愿答应吗?”景帝听出了她的敷衍之意,追问道。

栗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反问道:“陛下多少天没见臣妾了?”

景帝默然不语,等着她继续说。

栗夫人怒极反笑:“呵呵,陛下不记得了?是一年又一百二十三天!臣妾riri思念,祈盼陛下能想起臣妾!今ri原以为陛下召臣妾来续当年情分,谁料仍是为了那些贱婢求情!陛下啊陛下,你对臣妾何其无情!”

景帝眼中寒光一闪,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是朕不对,都由得你吧。朕累了,你且下去吧,好好照顾荣儿。”

栗夫人见景帝满脸哀戚之意,心中也有些后悔和不忍。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见景帝已闭上双眼,只好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寝殿。

这几ri,鸿宁殿里的气氛有些yin郁。

“姐姐,馆陶公主说的可是真的?陛下真的要册立栗夫人为后?”王兒姰满脸紧张,不停的来回走着,“我们今后可怎么办?”

“不必紧张,前几ri栗夫人到未央宫见陛下,据说回来后脸sè极差,想是碰了钉子。”王娡出声安慰道,但眉目之间也隐隐有些忧虑。

“即使栗夫人现在不是皇后,将来陛下百年之后,太子登基,她也必定是太后。照她睚眦必报的xing子,不但我们要倒霉,恐怕你家彘儿和我的孩儿也讨不得好去!”

王娡揉了揉额头,不得不承认王兒姰的担忧是正确的,叹了口气:“现在就只能希望陛下能熬过这一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