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徐循还能想七想八,也就知道了不是?

用句那什么的话来说,小姑娘是看得有点动心了。

李才人笑着说,“她上辈子肯定拣了一辈子的佛豆,这一辈子,很可以不必拣了。”

“都病了这么几天了,怎么忽然问起来?”太子妃叹了口气,“这孩子,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介意贵妃娘娘生日那天的事。毕竟年纪小,皇爷又宠着他,别看面上不露声色的,心里其实傲气着呢。对景就要给刘婕妤难堪……”

她又扭头对徐循温言道,“这几天好好休息,不必勉强到我这里来立规矩。也别害臊,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咱们做妃嫔的,进宫不就是为了服侍太孙吗?你现在能让大郎高兴,那就是没白娶你,你该高兴才对。”

“看来,上回把你叫进来以后,有不少人都和你说过这里头的原委了吧?”

现在,长袄脱了,亵衣且不说了,纱裤包裹着的部分,基本就等于全呈现在太孙跟前,徐循和太孙本来在竹床上,这地方坐着很宽敞,躺下来有些挤,徐循也不管不顾地,就挨着太孙慢慢地躺了下来,把自己的纱裤往上提了一点儿,用孙嬷嬷教她的语气,娇嗔地道,“大哥,您……就光只是看啊?”

“那要依着你,红娘报信,崔莺莺告诉母亲,红娘被开革出去,张生被驱赶回家。”太孙笑着靠到榻上,看起来要比之前放松一点了。“这就不叫《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了,倒是可以写进你们的《女诫》、《女训》里去。”

“你要不要戴戴?”她拿起金坠子问何仙仙,“你看,就戴了一会儿,我耳洞坠得这么大。前天还肿了呢,把我给吓得,还好,塞了两天茶叶梗,倒是褪了。”

徐循不介意和年岁大不得多少的同龄人说说笑笑,谈些酒菜上的事,但她十分不想再说今天下午的遭遇了。李才人和孙玉女似乎也是一个态度,见徐循只是笑不回话,两人都很满意,孙玉女便挑头把话题给岔开了,“今天热得很,菜也没心吃了,真盼着快些上槐叶冷淘来吃。”

从小在市井间长大,说实话,徐循不是那种只会一味受气的小媳妇儿,论品级,刘婕妤和她们一样,都无品级,就有个封号,没准她还比刘婕妤多了个银册,论将来身份,她们这种潜邸老人,以后封妃的希望总是大一点的。论年纪,刘婕妤也就比她们大了几岁,说不准就和孙玉女是一个年纪,要挑三拣四,换做崔娘娘、王娘娘、张娘娘来还差不多,刘婕妤这么做,有点没意思了啊。

她看了太孙妃一眼,先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把冠给我戴上。”

“真流了那么多血,还能起得来床吗?”徐循纠正何仙仙的说法,“反正太孙就是嫌我看着小,别的什么都没说,赏了点吃的就让我回来了。”

小中人是代太孙来的,自然能受她的礼。送完东西,小中人反过来给徐循行了礼,便退出了屋子。徐循走来把食盒打开了,见里头是一个宫里新烧的五彩碟子,装了满满的都是徐循昨晚吃过的奶酥,堆成了一座小山似的,倒是十分好看。

不是鬼故事,只是屋角站着的一个宫女,脸被映上去了。

好在他也只是把两个竹筒小心翼翼地插回去放好罢了,太孙稍微一挥手,这些中人就都站起身来,鱼贯退出了屋子。他自己本来盘膝坐在地上呢,也要爬起身,估计是跪久了腿麻,一下还没起来,徐循连忙上去扶了一把,说,“您怎么不在炕上斗呢。这就用不着趴着了么……”

到了三月内廷开课的时候,徐循真的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无宠一辈子的事实。太孙回来都快一个月了,对她也很和气,但就是没有让她侍寝的意思,看来徐循就是不讨太孙的喜欢,别说徐循了,就连几个嬷嬷,好像都接受了这个结果。一开始徐循向她们打听这无宠妃嫔一年能拿多少钱的时候,钱嬷嬷还数落她,“心里就是不能装事儿,太毛躁。”

没等太孙回话,她又转过头对徐循说,“你也是的,这打扮的,比一般的小宫人还要朴素,也难怪太孙要认错了。怎么搞的,今儿这么素就过来了,连眉毛都不画一画,被外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是冷宫里的妃嫔呢。”

徐循觉得太孙妃的做法很是妥当,她自己就想不到这一点。可太孙嫔却在一边得意地说,“这是太孙的主意,大郎一直都是很体贴底下人的。大冷天守空屋子,中人们也不容易。这东西一收,他们也不必时时刻刻都要过来看着了。”

“昭仪就是那个爽快的性子,没什么心机的。”太孙妃笑着说,“也不差这一两贯。”

这才是太孙婕妤,才刚刚入宫,连太孙的面都没有见到,她就已经拥有了比徐家几代人辛苦积攒还要多的财富……

现在天气冷,徐循早上穿礼服,在礼服下头就裹着厚厚的棉袄。中午回来,礼服一脱就出去吃饭了,这会睡起来,她换了一件大红遍地金竖领长袄,在外头穿了一件深蓝色银鼠出锋皮袄,戴了灰背卧兔,准备去找何仙仙说话。

徐循忽然想起选秀时,那个苍老的声音问,‘张氏、王氏以为如何’。

首先第一个,她的牙齿变得更白。

——其实,她主要还是很害怕‘打入冷宫’这四个字,钱嬷嬷私底下告诉她好些故事,都是不规矩的妃子做了错事,最终败露。这样的故事,一般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这个妃子被打入冷宫。在徐循心里,打入冷宫就代表这个人在这世上消失,再找不到一点痕迹了,因为她从来没听说还有谁能从冷宫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