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唐胤文的脸色就微微变了。艾莉坐在她身旁,闻言一把搂了她在怀里,大声嚷道:“陆然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面,你看她脸都红了。再说了,你们这些男人,求婚哪有一次就想成功的,你不多求两次,我们陆然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轻易嫁给你!”

“嗯,谢谢。”只是听到她的声音,陆然也很高兴。

陆然拍开她的咸猪手:“这叫天赋异禀!自摸好发财,摸你自己去!”

这时有人开始唱杜德伟的《彩虹》,陆然跟着哼了两句,突然像清醒过来似的,挣扎着要起身。唐胤文赶紧扶她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想吐?”

陆然也不看他,只含混说要去洗手间。唐胤文不顾她的推却,请艾莉陪她一起去。

艾莉在一旁看着她一捧捧的往脸上泼水,闲闲道:“加油洗,再搓两把,可惜粉涂得不厚,不然还能和个面。”

陆然停下手,再看看脸,妆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艾莉啧啧几声,让她等着,自己去包厢拿化妆包。妆花成这样,与其补倒不如干脆卸了。片刻返回来告诉陆然:“唐胤文在门口等着呢。”看她霍然探头朝门口方向望,艾莉直笑:“放心吧,我跟他说你没事,就是卸个妆,让他先回去等着。”

陆然无力地捶她一下,开始收拾脸上残妆。

艾莉在一旁点了支烟抽起来,悠悠地朝她喷了个烟圈:“亲爱的,有心事要藏住了。你倒好,人家唐胤文求个婚,你脸上每个毛孔都在说‘我不愿意’。你好歹控制下表情,给人家个台阶下行不行?”

陆然停住手:“你们事先都知道他的安排?”

“我反正早就知道,而且提前跟他打过预防针。唐胤文真是好涵养,当面被拒绝也不翻脸。换了我是他,这会儿早把你做成手撕鸡了!”

是啊,那个时候不是艾莉救场,她简直不知道以什么表情来面对唐胤文。

“说吧,又闹什么突然就出来了?就这么点儿酒,别跟我说你喝多了。”艾莉关键时刻总是明察秋毫的像个狐狸精。

陆然想编借口,想想两人的熟稔程度,还是泄了气:“不想听别人唱《彩虹》。”她自己都不能确定,所有跟那人相关的记忆,到底提醒的是失去的遗憾,还是曾经拥有的可贵。

“唔,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你就当他死了,不能老放他出来诈尸啊!”看陆然瞪着她,又说:“歌里都唱,让未来到来,让过去过去。”

陆然冷静的回答她:“我如果没记错,下一句歌词是-------做到谈何容易。”

那个人已经铭刻成她的一部分,你可以忘掉你一个人,但是怎么能忘掉自己。

阿兹海默症的典型症状,是当下发生的事情往往记不住,越久以前的却越清楚。记忆是很奇怪的东西,如果问她上周做了什么,恐怕要瞠目结舌翻查记事簿。但九年前的往事却好似篆刻在脑海里,分毫都清晰。你以为早就打包封存好的记忆,解锁竟然这样容易,只需要一句歌词一个画面甚至一缕气味。

也许过去从不会真正消失,只是默默藏在最深最深的心底。当你处于每一个重要的人生转折,它们都会手拉手跳出来喊:“surprise!你看,我们一直在这里。”这话说给艾莉听,搞不好会得到“未老先衰老年痴呆”或者“脑残是病药不能停”这样的评价。

艾莉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头发:“男人求婚的耐心有限,不要错过了。俗话说得好,有男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男空悲切啊!”

陆然嘻嘻笑作惊恐状:“折男?你到底是要把人家掰弯还是掰直?”

艾莉换男友跟换衣服的频率相差无几,合则聚崩则散,想要的一定努力争取,翻篇就不再回头。随意洒脱,谈笑间女王风范尽显。她何尝不想跟艾莉一样,大踏步向前走永不回头。

职场上人人赞她精明利落,可是她比任何人更清楚自己感情上的软弱。曾经因为无知和莽撞对身边人造成过的伤害,她再不愿有第二次。所以变得更加害怕面对,害怕作出决定,想要躲进壳里待一切变动过去。

可惜理智和情感并驾齐驱从无交集,无论内心多么想要逃避,理智也会告诉她不可以。不能继续重蹈覆辙,以至不断错过,徒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