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各家小辈却甚少有这等机会,参与如此层次的酒宴,大半不知该去何处落座,见得长辈均以坐下,又不敢兀自呆站原地,索性便随意寻把石椅,扭臀坐将下去。

听得起如同赌气的沉吼,趋隆隆大笑,沉吼道:“斯瓦匹剌家的起家主!这些都是孩子们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去操心了!”

“唔……起来吧!”罴将一只熊掌搭在呼延肩头,擦身而过,率先跨步走向殿门,“从现在起,记牢该记的每一头战熊,我相信你懂得!”

回想这则传闻,兹慎便浑身止不住哆嗦。传闻诡谲离奇,往日他只当趣闻逸事来听,这番命运如今落到自家头上,他心头百般滋味,纷乱杂陈。

玉柳那番话,显然是误会呼延对他动了念头,呼延哪能不知。

“只是那呲溯,几年前便是玉体熊胎之境,仅需打熬一番,再有际遇,便能一举踏破胎境,晋升熊身之境!你毕竟起步太晚,如今又卡在这银体熊胎之境,血脉熬炼耗时极长,倏忽便是百年。十年后想要打死呲溯,你起码得与他一般,提升到玉体熊胎之境,才有几分可能!”

“老瓯兀对我忠心无二,早前便曾与我进言,只说你们两头战熊里,必有奸细!只是他年老神衰,做不得探察明细之事,我便让呼接了他的位子,明是让老瓯兀去职养老,得享几年安闲,暗里便是让呼来查探隐秘!”

这结果不止让呼延心底疑惑,祭与常崎也是满脸惊疑不定。如此看来,两熊往日对自家实力,均是有所隐瞒,只是祭毕竟年长,便不需要如常崎那般隐藏太多罢了。

听得这番话,呼延惊骇得一对熊目滚圆,猛地探臂抓牢祭的肩头,急声沉吼道:“呼今夜前来,虽是主上吩咐,却断没有让祭司长自行请辞之意!祭司长若会错上意,真是去职养老,叫呼如何面对主上?”

此时这灰熊盘腿、闭目端坐,氤氲红气藏匿于皮毛、骨骼,唯有一丝丝红气渗透到血脉之中,由于量少数微,所以没有引起血液滚荡,却是实实在在的耐心熬炼之法,不可有丝毫急躁之心。

“不知呼司监忘了何事?竟是如此紧急?”常崎露出关切神色,隆声沉吼问道。

出自呼司监之口的吩咐,效果自然不同,兹慎一路奔波,幸好到了厨司未曾耽搁,托得往日与某位厨司舍监的几分交情,顷刻讨要道六盘好肉食,用丈高木桶垒放,又将桶盖压得严严实实,不敢走漏丝毫热气,这才紧抱木桶疾驰而回。

精血从额头进入头颅,又散化周身,洗涤杂质的功用尚在其次,那血脉里隐藏的记忆,才是弥足珍贵的宝物。

眯眼目送屈居远去,呼延默zhaishuyuan不作声,跨步走上石阶,立足在那精雕细琢的朦胧玉石门外,扬起厚黑毛掌梆梆拍响。

于呼延看来,说是如此,其实不过是夜里闹得疲惫,借机休养鼾歇,养精蓄锐,到得夜间才有精神交友赴宴,应对暗中勾心斗角罢了。

“呲溯守长!罴主上不会对忌少主火,但是要杀一个守卫司的守长,不会有任何问题!”

“呼!那便是聪听兽的脑袋,听说是最聪明的东西!珍贵稀有!等狱吉司长动了手,我们畅饮大碗酒,就可敞开来食了!”

听得这话,常崎隆隆大笑,长吼道:“呼司监这话说得太过,但与实情亦相差不远!我战熊族同族数量何止亿万,散落在这亿万疆土之上,战熊城常居不过百万之数,沧海一粟而已!说你所言相差不远,是因为这战熊族的财富,近乎都汇聚在这个城市里!而战熊族最厉害的勇士,也都会跋山涉水投奔战熊城!”

与黑熊不同,这人族仆役常年窝在矮房中,白日又在工地游走奔忙,又不得清理洗漱,经年累月下来,尽乎都是污浊褴褛的模样。受了这淋湿全身的细雨,仿若在清洗肉身污垢一般,往日死气沉沉的气氛,今日竟有一丝欢愉,偶尔还能见到有仆役嘴角溢笑,仰头让雨水洗刷泥泞脸面,模样甚是畅爽。

祭微蹙眉头,将手头肉食放在石桌上,端起酒碗来与呼延相碰,仰头饮尽,复又拿起未尽的肉食,继续撕扯咬食,嘴里含糊闷吼道:“你们均是小辈,若是我一头老战熊混在其中,反倒让你们玩得不痛快!你们自去寻欢乐,无须管我,我自有老伙伴相陪!”

“是!是!是!”

这等卑微奴才的模样,看得呼延心底一声冷笑,他自然知道薯莨乃是故作姿态,便是那惊喜神色,亦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假。眼见薯莨如此作态,呼延还真懒得与这般小人多做计较,那股得势报复的心思淡去大半,哼笑两声,沉吼道:“不愿与我心肝,我现在偏就想尝尝人肉的滋味,与你讨要身上两斤肉,这不算为难你吧?”

“谢祭司长!”

他这副模样,看得罴笑意更浓,忽而又板起脸来,沉吼道:“你叫呼,半个月前独自走到战熊城西门,被城守查出血脉稀薄,体质羸弱,因此曾经不允许你入城,理由就是你倘若晃荡在战熊城,将会让所有战熊觉得羞耻。最终你好话说尽,城守勉强看在同族的份上,把你放进城中,让你住进了西城古森大街尽头,我可曾说错?”

奔出数十里,远远见到那两头双雄壮的门兽,他缓住身形,昂阔步,大步走去。

灰耳黑熊立时双目瞪圆,就欲动身过来捏死呼延,没曾想玉石门后竟传出闷雷般的大笑声,那紧闭的玉门隆隆作响,从里面被推了开来。

呼延匆忙赶来这战熊城,与那城守软磨硬泡,使尽谄媚手段,终是骗入城中,更被分得一处陋室,虽然石砖陋房,仅够居住,每日却有充足肉食配给,已让呼延喜出望外了。

“这有何难?”

隐在阴影中查探了片刻,周遭寂静无声,也没看见有人影攒动,显然真是无人看管。原本看守兽栏的人族仆役,此时恐怕已然瞌睡,返屋补觉去了。

“可是,我说如果万一呢?”

唯有一点不好,这酒坛太小,百斤血肉不够他重塑一条熊臂。

袭的战意渐至收敛,但依旧fqxs是满脸怒shubaojie色,咆哮道:“戚佤,就听你的!我就等下一场,然后再上去好好收拾这狂傲小子!”

“斯瓦匹剌家的罴,现在已经是战熊族有名的勇士,屈臣家的尹居然会拒绝他,而且现在还要公开找公熊,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等于是在打罴的脸,打斯瓦匹剌家的脸!”

是以这战熊城一到深夜,总有酗酒闹事者、调戏母熊者、呼喝邀战者,寻个由头,或是无需寻甚由头,便是两头黑熊滚将一起,酣战缠斗。

这《古碑万变》第一篇,自然是化熊篇。由万卷兽身图中,最终选定战熊族,理由十分充足。

话音未尽,含义不言而喻,老匹夫哪还听出他的伎俩,勃然大怒shubaojie道:“莫要谗言相骗,来打老夫注意!你既知老夫乃仙道正统,那等仙道至法,又岂能落到你这魔人手中?”

先祖问,王不敢迟疑,立刻探手进旁边口袋,取出那块两丈宽高的浸血古碑,用一对黑毛熊掌托着,面对巨熊高高举起。

除开斯瓦匹剌家,屈臣、都黎厄、毋猖乃是同等大家族,也各自凑足八万仆役,四大家便是三十六万。王族底蕴深厚,这番出手也是王者霸气,独自献出三十六万。剩余二十八万,便由战熊城数百小家族6续拼凑出来。

杀字一出,三头黑熊脚下那群人立刻慌乱起来。五名监工哀声祈求,只求黑熊念在他们守护有功,得以保全性命。余下几十个仆役,却是自知必死,登时骚乱起来,更有甚者已经挣裂锁链,便要拔腿逃窜。

早有十数名监工赶至事之处,将那处空地围将起来,欲图遮住众人探视的眼神。

这人聪慧,全用在体悟功法及勾心斗角去了,哪闲得下心来做那锦绣文章。此时亦是如此,眼珠一转,满脸谄笑道:“嘿嘿,我说老……夫子,你是个好心人,学究天人,想来这等识辨文字的小事,定难不倒你吧?”

呼延哪管老匹夫冷言冷语,眯眼轻笑,摇头叹道:“人间享乐时,但真是‘斋必变食,居必迁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两年享受过那契的滋味,才知这等简致小菜,竟也是美味之至!”

于原住矮房尽头,就是呼延的新住处,石砌房子,四周有丈高的木栅栏,房门前还有两方闲土,可供他日后栽种些瓜果蔬菜。进到内里倒也简陋,一石桌三石墩,更有一方石床,崭新被褥床垫,床榻边放着三套粗布衣裳,一套监工制服。

听闻有了期望,呼延便期盼起来,每日出工更是不再磨叽,寻常人每日搬运五十块巨石,他硬是搬了百块之多,只求这殷勤表现,能被那薯莨收入眼中,真能如传闻所说,把他提上监工之位。

呼延曾受这薯莨一脚,立时重伤欲死,只当是薯莨本领高强过他十倍,本以为是高估,如今看来,依旧fqxs小看了薯莨本事。那一脚已然留了力道,否则以呼延这“羸弱身体”,怕是呼延立成血泥肉酱。以薯莨今日表现来看,他那身本事,比呼延高出百倍、千倍!

若是能稍作休整,呼延倒是对这种打磨肉身的方法极为满意,奈何身旁有监工,俱是比呼延力道大出十倍、百倍的人物,手持长鞭毒目扫视,但凡见人休息片刻,立时便要怒shubaojie斥出声,扬手一顿鞭笞毒打。

这食物也古怪非常,炼化艰难,却蕴含庞大精气,逸散向身体各处,加快了他恢复伤势的度。

薯莨怪叫一声,嬉笑道:“没想到主上还真寻到个宝贝!这年头还有敢称呼战熊族为畜生的,还真是少见之至!你这土货口气不小,不想做畜……仆役,你倒想做什么?”

起目光落在罴的身上,但见他目光坚韧,本心如一,顿时大觉欣慰。

一面喘息着,呼延瞳孔收缩如尖,只能用粗鄙的话语来宣泄内心的恐惧。他能感觉到这股恐惧,如果站在谈话者们面前,他恐怕会不由自主地跪倒下去,臣服于内心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