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小心,莫乱动。”金花忍不住提醒道。

刘灵毓道:“惯。”

她的眼眶本就红,这么一瞪,仿佛泫然欲泣。刘灵毓叹了口气,从桌上倒了点酒,兑了点水端给她。

“请殿下念家训。”总管将一本册子恭敬地送到她手中。

小皇帝背完她的,又开始背刘文英的。

“殿下是否哪里不适?”管家担忧地看着她。

刘灵毓见她神色困倦,忙叫下人带她沐浴更衣休息。

须臾,林姑娘也从车里探出头,一脸萎靡的神色,鬓散乱,衣衫破旧。

于清秋见她沉着脸不说话,不由叹气道:“但说起来,也有属下的过失。”

宁棠娇虽然希望她当晚放人,却也知道不是随心所欲的时候,只能起身告辞。

中国封建历史久长,多得是帝王与权臣生死相搏的故事。有时候倒不是权臣真的想篡位,而是枝繁叶茂,身不由己。她不由从顺治与多尔衮想到康熙与鳌拜。说起来她的处境倒与鳌拜等顾命大臣相若,同样先帝遗命辅佐幼主,只是不知下场会否也如这些顾命大臣一般……她猛然打了个寒颤。

宁棠娇叫她看得心慌意乱,干笑道:“究竟是什么条件?于先生但说无妨。”

刘灵毓看着宁棠娇的脸色,见她一脸茫然不似作伪,才缓了口气道:“还请芙蓉王殿下代为周旋。”

林姑娘把话头接了过来,“牟小姐要空跑一遭了。”

于清秋道:“殿下做什么?”

宁棠娇道:“妹妹刚刚说我屋里只剩下这个门口还像点样子,岂非颂扬我身在高位却两袖清风,这是成全我清廉之名啊。”

小沙弥以狐狸果然露出尾巴的了然目光望着她道:“是一位施主。”

夏张氏侧身迎她进门,身体始终落后半步,不停地指着府内风景,一一介绍。

小沙弥扭头道:“没什么。”

于清秋道:“没有强健的体魄,要如何保家卫国?”

宁棠娇直摇头。

宁棠娇背脊一凉。

皇太父到底不是笨人,一看哪些画像和介绍心里就有了数。他不动声色地派人把茉莉王宁棠姂请进了宫,这般那般地吩咐了一番,第二日,宁棠姂就给京中五品以上的大臣都送了帖子,邀请各家公子赏菊。

宁棠娇眼睛一跳,沉色道:“谁许你自作主张?”

于清秋道:“殿下。让刘将军自请换防于我们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啊!这百利便是……”

“你不必说了。”宁棠娇摆手道,“你的那些说辞,除你之外,我应当是听得最多之人。”

于清秋道:“我句句出自肺腑。”

宁棠娇道:“于先生如何看宁棠娇?”

于清秋一怔,暗自思量她话中含义,半晌方道:“殿下自然是人中金凤,天纵英才,若非如此,于清秋又怎会心甘情愿投效旗下。”

宁棠娇道:“你投效我当真因为我这个人吗?”

“这是自然。”于清秋心中莫名感到不安。

宁棠娇道:“我原先也是如此以为,可现在又觉得,不像。”

于清秋变色道:“殿下此言何意?”

“我以前觉得于先生是位如梅花一般清高的世外高人,可如今才知,原来于先生的高并非高人之高,而是目标高远之高。”宁棠娇道,“于先生之所以弃宁棠姂投我旗下,并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的势。自从我大病一场之后,府中清客散尽,谋士所剩无几,于先生留下是因为自以为可以成为我身边最得力的亲信,当芙蓉王上的芙蓉王!”

于清秋慌忙匍匐在地,“属下绝无此心。”

宁棠娇道:“但你开始并不敢将这个目的表露出来,一来是观望茉莉王是否会重新启用你,二来是试探我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为这两个目的,你整整花了一年时光。这一年时间里,茉莉王始终不曾重用你,你对她死心,又现我当真对朝政不敢兴趣,所以才窥准机会出手,以撮合我与刘灵毓婚事为名,获取我的信任。”

于清秋面色大变,不一言。

宁棠娇道:“之后,你更与牟春雨合谋,只因你失去茉莉王的支持后,想借皇太父的力量巩固自己在王府的地位。可惜,我说要当逍遥王,这大大破坏了你的原定计划,因此你才这般气急败坏地翻脸。说穿了你算计来算计去并非为我芙蓉王府算计,而是为你自己算计,为你的功名利禄平步青云算计!于先生,本王说得可有错?”

于清秋淡然道:“殿下误会清秋了。”

宁棠娇道:“我已决意当逍遥王,我只问于先生,是否愿意留下来当这逍遥王府的清客。”

于清秋抬起头,双眸深沉如渊,“殿下既然不信我,我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宁棠娇看着她,许久才道:“既然如此,我在此祝于先生前程似锦。”

于清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走。

宁棠娇想了想,招来金花让她去账房支些盘缠给于清秋。

金花走后没多久,楚荷花来了。

宁棠娇道:“楚先生果真洞若观火,看来我王府的一切都逃不过楚先生的眼睛。”

楚荷花笑道:“于姐与我朝夕相对,她的一举一动、心中所想我自然清楚不过。我告诉殿下是因为食君俸禄,便要与君解忧,殿下为何还要疑我?”

宁棠娇道:“于先生曾说过一句话。她说,我有多怀疑她,便该有多怀疑你。”

楚荷花垂眸道:“所以殿下要我离开?”

宁棠娇耸肩道:“留与否,取决于楚先生。反正我芙蓉王府……事无不可对人言。”

楚荷花抬眸,目光灼灼,“殿下当真如此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