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掀开窗帘看看那群鬼走远了没,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勇气。于是她想安慰孔桦几句,话还没有组织好,玻璃窗上忽然传来猛烈的敲击声,如同几千只拳头同时拼命地砸着窗子,巨响让苏箬差点从原地蹦起来。

“我会死吗?会很快死吗?”苏箬忽然问道。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姬遥莘,尽管她也知道其中大多数姬遥莘是不会替她解答的。

十几分钟后,朋友回复:有病。随后就拉黑了苏箬。

姬遥莘冷冷地瞥了娜娜一眼,然后便与吴德对视着:“这一局到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叶莲娜赢不了我的。”

“你能拉我一下吗?”苏箬开口说道。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奇怪,像是从一个小盒子里发出来的——类似将自己的声音录下来,用微型录音机在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中播放。随机苏箬就意识到,如同那次在山难中看到娜娜的记忆,吴德应该是看不见她的。

尽管极度恐惧,苏箬的脑中却倏然将吴德那副鬼样子和“淮河”两个字联系了起来,难道吴德是在淮河中被淹死的?

她穿上外套,和吴德一起走入了茫茫黑夜。当她下楼之后,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宿舍楼,却惊讶地发现整座楼都变得一片漆黑,没有一扇窗子亮着灯。难道她前脚刚走,姬遥莘后脚就关灯睡觉了?

她曾经相信自己只需要对视就能爱上一个人,她与苏笠相互凝视的时候,感觉自己会爱对方爱到死,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去爱苏笠。可是苏笠死了,这个事实本身比所有她经历的恐怖故事都更为恐怖。

下课铃再度响起来,那声音就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相互撞击,吴德脸色不太好地站起来:“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你最多只能拖延时间。”女生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奇怪,“等时间到了,你谁都救不了。”

“娜娜,你——”苏箬张开嘴,话却有怎么都说不出口。按照上一个恐怖故事中的剧情,她早在2003年就死在雪山的悬崖下,而且就算变成了鬼,也一直都徘徊在那座山上,她怎么会出现在2008年的一座城市中?难道每换一个故事,实际都是换了一个位面……

女生不以为意地又冲吴德笑笑,转身走出了教室,留下两个人坐在座位上面面相觑。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第二个故事马上就要开始了。”吴德又喝了一口水,“如果这个恐怖游戏是以相互残杀为通关条件的,我们必定会得到提示,但是没有这样的提示。在上一个故事里,我们都没有死,最后获救了。所以,我相信只要我们俩合作,活下去的概率会更大。”

苏箬的脸有点抽搐:“心情好?”

“我一定会来救你的,相信我。”姬遥莘说,语气坚定,“苏箬,闭上眼睛,不要往四周看,别害怕,我马上就回来。等着我,好吗?”

据说,人临死之前,如果有强烈的执念,就会变成在原地徘徊的怨灵,直到心愿已了。那么娜娜临死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呢……苏箬想着刚才在幻象中所看到的一切。她父亲拿着的相机,还有她那枚滑脱落在雪中的戒指……

当她靠近两人时,苏箬看到娜娜的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复杂的微笑——包含了了然、憎恨、怨怼,还有解脱,随后,娜娜的手和父亲的手松开,她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因为两只手掌的摩擦而脱落,银色的光亮在暴风雪将来的灰白色的风中一闪,消失了。娜娜的身体落下了悬崖,而她的父亲惊魂未定地坐倒在岩石上,怀里紧紧搂着他的宝贝相机。

几乎没有半秒钟的犹豫,苏箬脱口而出:“我要和你一起去。”

姬遥莘抬起头,她的神色显得很憔悴,苏箬搞不懂昨天晚上为什么有那么一阵子姬遥莘显得格外容光焕发。不过在这山上,不发生怪事才不正常,姬遥莘也是怪人,只是暂时看起来没有恶意而已,所以苏箬并没有细想。

苏箬向后退了一步,双腿一软,坐到了床沿上。姬遥莘有些纠结地望了一眼扔在地上的手臂,顺手从桌子上抽了一张报纸,将断臂盖住,如同是平地起来的一座小小坟堆。

“我叫姬遥莘,是这里监测站的工作人员,”姬遥莘非常平静地说,她看着苏箬发呆的模样,语气温柔,“你不用怀疑我的身份。”

女孩的脸色异常苍白,即使是温暖的炉火光亮,也融化不了她身上恍如冰雪。但她的眼神深邃如雪山的永夜,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于其中,化成一片无波无澜的寂静之海,只有她的嘴唇是花瓣般娇嫩鲜艳的颜色,只轻轻一抿便令人心动。可能是炉火所造成的错觉,也可能是苏箬现在有点缺氧导致判断力失常,眼前女孩的美丽显得珍贵而飘渺。即使有人告知苏箬,这位是吸血鬼题材电影的女主角,苏箬也不会惊讶。

苏箬悄悄拿起那张名单看了看,除了苏箬,名单里只有一个名字是女孩名,叫娜娜。

“你想知道我和孔桦的关系,对吗?”姬遥莘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语气温柔得像是茶水上升腾而起的蒸汽。

苏箬点了点头,既然姬遥莘愿意对她说这些事情,听听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孔桦以前是我的同学。”姬遥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实际上我们并没有打过太多交道,但是我欣赏这个人。可惜他没有生对年代,很早就因为写反|动文章被审查,然后入狱,后来很快就死了……可是话说回来,像我的那些同学,包括我自己,又有哪个是生对了年代呢?”

“哦……”苏箬暗自庆幸了一下,虽然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搞清楚究竟庆幸什么,大概是庆幸孔桦不是姬遥莘的老公。

“所以你应该也能猜到,我死了很久了。”姬遥莘双手手指交叠成塔状,望着苏箬,但是语气依然柔和。

苏箬心里咯噔一下,她以为接下来姬遥莘会变脸,变成恐怖加强版吴德那样的脸,就如她早上在镜子里所见到的一样,但是并没有,姬遥莘还是看起来那么美丽,尽管健康的气色好像又慢慢地她脸上褪去,她又恢复有些苍白的模样。

“你害怕吗?”姬遥莘问道。苏箬摇头。

“你撒谎,”姬遥莘说,“我能感觉到你一丝一毫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