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却点点头,是皇子也不错,朕膝下就只有斐儿一个皇子,子嗣单薄,若是能再生几个也是极好的。只是想到生产辛苦,无论如何又舍不得崔皇后再怀孕了。崔皇后十月怀胎,他基本上都在她身边,自然知道她又多么辛苦,也知道生产对于女子的伤害有多么大,虽然天家讲究子嗣兴旺,但子嗣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太后有心保婉妃,可现在这情况,襄王分明是暂时弃了婉妃这颗棋了,她忍了又忍才没说话,宣华帝扭头问崔皇后:“浑姬,你告诉朕,这祸乱宫闱要如何处置?”

崔皇后坐在主位上,心里忐忑不安。她最担心的是小皇子,这小家伙就是她的命,怎么好好的正哭着呢,突然就晕了,还怎么叫都叫不醒?看起来两人都像是睡着了,但哪有人一眨眼就睡,而且怎么叫都没反应的?皇上平日里可不这样,他浅眠得很,怎么也睡着了呢?

宣华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用早膳,只是都已经走了出来,刚才又威严又大度还充满父爱的,再走回去是不是有点挫?他犹豫了几秒,心想,那还是饿着吧,宁可不吃也不能让形象受损。

但现在……他好像自打脸了。

小皇子僵硬不动。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早知道他就早点找个道士进宫给自己去去霉运了!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这算什么?

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看,崔皇后也发慌,她擦完了要收回手,宣华帝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疑惑起来,似乎并不明白自己为何抓住崔皇后。他看着崔皇后,崔皇后低头看着他,两人的视线在这一刻交汇,还是崔皇后先别开:“皇上,时候差不多了,臣妾命人传午膳吧。”

“浑姬……朕、朕想抱你。”他在她耳边喘息着说。

“唔……”宣华帝活动了下脖子,“斐儿什么时候进来的。”

宣华帝下意识就提醒太后说错了,不是爱妃是爱妻,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太后说得是婉妃不是崔皇后。他怕崔皇后不高兴,就看了下她的表情,她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心情,只是眼中似乎有奇怪的光芒。

宣华帝赶紧补救:“朕就是这个意思,只是‘顺便’带你玩遍大江南北,并不是主要带你玩,顺便查叛军……”

衙役走后,崔皇后走到桌前坐下,问宣华帝:“此事老爷打算如何处理?”

宣华帝道:“如今我们只有五个人,既然县令与他人勾结,每隔半个月送一次人出城,咱们就算留下来也是无法解决的,还是要顺藤摸瓜,找到他们把这些人藏到了哪里,再找解决之法。”

“那是你闺女么。”龚琪说。

但就这样下去也不行,他得找到自己突然回来的原因,还得找到回自己身体的方法。老是跟儿子共用一具身体,小皇子又这么丁点儿,宣华帝很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一个人的身体承载两个灵魂,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自己可以——”崔如安羞红了一张脸,她现在一|丝|不|挂,这人能不能有点眼色,可以叫她一声,为什么非要走过来?都怪这几天他表现一直很好,不越雷池一步,害得她以为他正经了,没想到坏事儿都积攒着想一起干。

可是崔如安明显睡不着,为了爱情,他当然也不能睡。干脆一把将崔如安抱到怀里,把她吓一跳,然后问:“你怎么还不睡?明儿个会打盹儿的。”马车虽然舒服,但毕竟不适合睡觉,而且崔皇后脸皮子薄,车里还坐着福公公跟如诗的情况下,打死她都不会枕在他腿上休息。

龚琪正在吃东西,听到皇后娘娘叫到自己的名字,抬头作揖表示尊敬。现在不是在皇宫,大礼他们都省了,在外面没必要搞得那么隆重,皇后娘娘也不是会吹毛求疵的人。

“崔大将军和崔将军战死沙场,皇后娘娘心如枯槁,襄王与婉妃勾结逼宫,奴婢当时便在不远处,亲眼看着皇后娘娘死在面前。”她抬起颤抖的泪眼。“也直到那个时候,奴婢才明白自己的卑劣与平凡。与皇后娘娘相比,奴婢自惭形秽。那之后,鬼魂又漂泊了些年,直到皇上驾崩,借皇上真命天子之势,竟侥幸被卷入过去。只是比不得皇上,直到皇上重生,奴婢都没有醒来,若非那次巫蛊娃娃一事刺激了奴婢,怕是奴婢仍然还是那个愚蠢的韦妃。”

没有人能说一句真心话,也没有希望能够寄托。没有家人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于是在这宫里她能抓在手上的只有皇上的宠爱,但皇上从来不会只喜欢一个人。于是她恐惧,她不安,她迫切地想要成为皇上最爱的女人,想要证明这一点,可是脑子又不够聪明,于是做出一件又一件的蠢事。

崔皇后发现自己不知道宣华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不是说皇上和小皇子都不在寝宫么,他们在哪儿等本宫?”

她忍着焦急跟在福公公身后,一路被引到大殿上,但殿内空无一人,崔皇后左右看了看,冷了声:“本宫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

所以虽然得不到崔皇后回应,但宣华帝还是没有发脾气,也没有觉得崔皇后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和崔皇后之间的沟壑,那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从崔如安当上皇后那天起,也许她心中就已经认定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心中只将他当做皇帝来敬重、效忠,从未将他当成过丈夫。

于是他就不吻了。

崔皇后没跟别人解释过自己的想法,恐怕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以外,就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了。跟皇帝关系好不好她并不在意,她只要把自己的职责和义务尽到了就可以,其他任何人事物都得朝小皇子身后排。

婉妃一听他提小皇子就想到自己那个无缘夭折的孩子,暗地里咬了咬牙,随后笑道:“皇上真是个好父皇,妾真是为小皇子感到高兴。能有皇上这样的父皇,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也不知是谁干的,崔皇后问了没人承认,她气得直接把宣华帝撵走,又把小皇子好好教育了一顿。小家伙虽然口齿不大清晰,但听是能听懂的,明白这是向来温柔的母后恼火了,小嘴儿一瘪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样往下掉。

就是这小东西才多大点儿呀便开始记仇,宣华帝表示这一点绝对不随自己。

宣华帝习惯在崔皇后怀抱里睡了,甚至习惯了她身上的幽香,但昨天晚上不敢靠近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她抱着小皇子睡,所以整个人虽然到了后半夜有了困意,却睡得并不好。早上崔皇后喊他起床,他下意识就把她抱到怀里,然后才觉得圆满,睡得正熟,又哪里能叫醒。

用完了晚膳,崔皇后抱着小皇子散了会步,宣华帝也不要脸地跟上了,虽然崔皇后不理他,他主动搭话也只是简短回应,但是他已经很满足了。

太医来了之后,先是给小皇子把脉,惊呼小皇子真是上苍保佑,又细细地给小皇子清理黑衣人没来得及清理完的桑皮纸和水渍,小皇子全程很乖地待在宣华帝怀里,虽然有几次试图离开这个人的怀抱,但对方抱得太紧,他也干脆就不挣扎了。

想到太后每每拉着自己的手一口一个涟涟叫的亲热,韦涟涟都感到不寒而栗。那样慈爱温柔的面孔下,掩藏着怎样的心思,都叫她感到恐惧。

如诗冷声道:“大胆!”

然后他小声问从小就有才女之称的崔皇后:“……什么是巫蛊之术?“

崔皇后被他亲得想笑,觉得像是有只顽皮可爱的小狗在舔自己,她轻轻把小家伙摘开,然后抱到怀里,扬声唤了人进来伺候,准备梳洗。

所以真正想要在后宫站稳脚跟,保证日后自己不会墙倒众人推,她需要一个儿子。不是女儿,是儿子。

可韦妃万万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带着个微笑以对的婉妃。

崔皇后轻笑,示意陈嬷嬷将小皇子抱出来。

魂体宣华帝见小皇子这欢快的样子,有些好笑,内心无限柔软,只是愈发羡慕那个有实体的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触碰崔皇后,抱起皇儿,而自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透明的,无力的,他刚才下意识想倚着柱子,结果却整个魂都摔了过去。

倒不是性格,而是那种如出一辙的气度。

宣华帝听了却是心中咯噔一下。前世斐儿也没来得及见到外公和舅舅就夭折了,崔皇后伤心欲绝,斐儿的夭折一直是宣华帝心中的遗憾。想到这儿,他心中便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和恐惧——如果斐儿还是无法控制地要在一周岁之前夭折,那么到时候的自己呢?是不是也会跟着一起死掉?

说求可能不大妥当,因为婉妃是借着早晨请安故作无意表达出对韦才人霸占皇上这么久的不满,崔皇后也权且当做听不见。

韦涟涟!

拥有美丽威严外表的同时,她也十分疼爱自己的孩子,所以斐儿的死决不简单!

“是臣妾失言了。”崔皇后立刻请罪。“还请皇上恕罪。皇上既有事要做,臣妾便不留皇上了,皇上记得早些歇息,切莫太过劳累。”

见微知著,后宫女人们之间的计谋可并不简单。

“娘,慎言。”崔皇后及时打断了崔夫人的话,崔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噤口不言。徒留宣华帝看看这个望望那个,邓家?邓家怎么了?什么叫“若是当初能和邓家”?和邓家做什么?为什么这一茬儿他都不知道?

但同时他也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前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那就是婉妃有孕了!

宣华帝:“……”朕受伤了。

他心中又忍不住想要说服自己:怎么会呢?皇后若是不爱你,最后怎会挡在你面前,为你战死?

可她是怎么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