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差人去禀报皇上,就说婉妃娘娘请皇上晚上过来小酌,结果这人去了不久就回来了,说是没见着皇上,被福公公给回绝了,晚上皇上要去毓秀宫看小皇子。

好歹也曾经共用过三个月的身体,如今这算怎么回事儿?要不是知道小皇子是个还不到两岁,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娃儿,宣华帝一定抓住对方的肩膀猛烈摇晃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朕!朕做错了什么?!

经过半年多身为孩子的相处,以及半个月作为皇帝的相处,宣华帝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在崔皇后眼里,他大概还不如小皇子换下的尿布。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因此如果想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那必须从根本上着手。

接下来宣华帝也不敢随意触碰崔皇后了,她对自己的排斥太明显,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很显然不想跟他接触,宣华帝对这个事实感到懊恼,同时又觉得棘手,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的真心,崔皇后跟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也因此,宣华帝束手无策。

现在一听崔皇后这样说,老脸立马红了一半。他都习惯了以小孩子的身躯来面对崔皇后,乍一换成成年人的身体,难免有些不习惯,而且他总忍不住想要扑到崔皇后怀里的冲动——已经习惯了,现在清楚意识到自己必须和崔皇后保持距离才能不露馅之后,宣华帝是失落的。

但是——宣华帝震惊地望着自己摆放在书桌上的双手。这双手修长有力,很明显是成年人的!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明黄色龙袍,左右环顾,发现自己身在御书房,面前还堆着一堆没有批阅完毕的奏折。

太后:目瞪口呆。

崔皇后道:“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犯错,本宫自然不会让你受到不公正待遇。”

他对待任何人都是喜怒无常,惟独在崔皇后面前,除了怒就还是怒,甚至连语气和表情都难以自控。

于是又是一番兵荒马乱,解决了生理需求又吃了药,由于小孩子的身体惯性——宣华帝坚持认为是这个原因。他哭哭啼啼地在崔皇后怀里拱来拱去,一会儿哼唧一下,十足十小可怜的样子。崔皇后向来疼他如珠如宝,抱着哄,见他睡不安稳,就抱着在殿内走来走去,也不嫌累,如诗说要接手还被她给拒绝了。

再加上之前婉妃娘娘也小产过一次,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但彼此都心照不宣那是崔皇后的手笔。既然第一次都做得,第二次自然也算不上什么了。

既然已经有了小皇子,那生不出孩子肯定不是皇上的原因,可事实上后宫除了已产下皇子的皇后和正怀着龙种的婉妃以外,没有任何人曾有孕——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崔皇后冷不丁被挥了一小拳头,吓了一跳,低头一瞧才发现怀里那小肉团子不知道在义愤填膺个什么劲儿,两只小爪子握成白嫩嫩两个小球球,正愤怒又用力地挥舞着。她有些想笑,却又见小家伙努力从她怀里爬起,嘟着小嘴儿送来亲亲,似乎是要安慰刚才不小心打到了她。

恐怕今日这场封妃宫宴,除了皇帝和崔皇后之外,个个心有不甘。

太后只将那眼皮子稍稍往上面一抬,这便算受了崔皇后这礼了。“皇后来了,坐吧。”

所以韦才人的挑衅在崔皇后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自打她执掌后宫以来,除了几年前婉妃小产,没出过一次人命,至于为什么那么多佳丽都怀不上龙种,崔皇后表示这个锅本宫不背。

问题太多,宣华帝左思右想了好几天也想不出个理由来,看似前世的事情他都清清楚楚,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如果不能回到自己身体里,或是找不到办法示警崔皇后,一切全是扯淡!

结果小皇子果然没叫,非但没叫,反而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那小模样可怜的哟,直把崔皇后心疼死了。赶紧伸手抱过来,小皇子变脸也快,在太后怀里就一副我要母后的模样,到了崔皇后怀里瞬间就雨过天晴不哭了。

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崔皇后也可以这么温柔。卸去繁复宫装,洗去胭脂妆容,一袭雪白寝衣,青丝只绾成简单的发髻放在身后,眼角眉梢都是柔美笑意,那笑容几乎让宣华帝醉了,他不由自主地溺在崔皇后的眼神中,甚至开始幻想那眼神是看着自己的。

他怀念后半生的,恐怕也只有那个坚毅不屈的背影。

说完这话,崔皇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娘,我们要和外公取得联系才行,斐儿虽然还小,却是要启蒙的,我觉得没有人比外公更适合做斐儿的先生了。”

陈嬷嬷见状,屏退左右,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一见没了外人,崔夫人的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她虽然是皇后亲母,却也不能在没有传召的情况下任意进宫。当年先帝定下她家女儿的时候,崔夫人便是不乐意的,她嫁了个好丈夫,崔大将军威武霸气又深情专一,与崔夫人成亲多年,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更别提是纳妾了。大将军与夫人的恩爱一直都是广为传颂的,自己嫁得好,崔夫人当然希望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的更好。没有错,崔如安的确是嫁给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可是她过得并不快活。

崔皇后其实每日都很忙,并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小皇子玩。每天早上起来,她要梳妆打扮,然后召见那一大堆前来请安的后宫佳丽,然后她需要考虑每个月的宫中用度,性格使然,崔皇后做事非常严谨认真,自打她接手后宫之后,内务府再也没出过贪污舞弊的案子,事事有条不紊,全部有迹可循。这一点,即使是宣华帝都觉得很厉害,藏污纳垢的地方多了,可崔皇后就是有能力让一切都正大光明。

身为宫女,如酒不敢对皇帝不敬,可身为崔皇后的贴身宫女,她从来都觉得很可惜,认为从其他方面讲的话,宣华帝其实是配不上崔皇后的。

别说是废后了,就是砍头都绰绰有余!大不敬!忤逆犯上!谋害龙种——宣华帝惊觉自己竟然从不曾想过,他试着幻想了下,一想到自己的皇后有可能是除了崔皇后之外的女人,他便觉得不对劲!甚至不乐意!

她又如何舍得看小皇子哭泣,他是她心头的宝,比她的命还要重要呀。万般无奈之下,崔皇后只得将小皇子抱着去了正殿。

宣华帝对外界变化格外敏感,立刻注意到如茶眼神不对。这小宫女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眼还很冲动,可真要是这样,崔家能把她送到皇后身边?这丫头最擅长扮猪吃老虎了!

这让他想起婉妃,前世他最宠爱的妃子,也是最后背叛他的妃子。她升到妃位后,月度有了提升,便经常以牛乳沐浴,是以将一身肌肤养得细嫩雪白,吹弹可破。那样的美人,可以说满足了宣华帝对女子的一切美好幻想,性子又机灵活泼,常能想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很对宣华帝的胃口。

他有些傻了,其实在他的余生里,他一直试图回忆和想起崔皇后的音容笑貌,然而当他真的看到她的时候,反而觉得不可思议了。

崔皇后把勺子给如诗,示意她喂一点但是不要多,而后好奇地问宣华帝:“皇上这是哪里来的?”

宣华帝本来想说自己想办法做的,后来一想撒谎就不要了吧,万一被崔皇后知道,自己这并不伟岸的形象恐怕又要萎缩三分。于是实话实说:“婉妃想出来的。”

一听是婉妃想出来的崔皇后就不意外了,她虽然觉得婉妃心胸有些狭隘,但对于对方的奇思妙想,崔皇后是服气的,总之如果是她的话肯定想不到。

福公公带着一群人进来,先给皇后娘娘请了安,然后开始将婉妃特制的风扇放到适合的角落分配人对着冰盆开吹,果然这一吹顿时凉爽许多,浮躁的心也逐渐平息了。崔皇后好奇地看向这些风扇,不无意外地问:“这也是婉妃的手笔么?”

宣华帝诚实点头。

崔皇后面露赞赏之色:“果真是个奇女子,这些东西,便是外祖在也不一定能研究的出来。”

宣华帝一听,崔皇后只夸赞婉妃却没想到自己,顿时心中不舒坦,有心邀功,就委婉地说:“下午婉妃要朕去一趟,说是有东西献给朕,朕去了一看,立刻就想到浑姬与斐儿,所以就叫他们把东西都弄来了。这‘冰淇淋’的方子也有了,日后浑姬若是想吃,只管叫御膳房做。”

满心以为能得到崔皇后的嘉奖,没想到崔皇后只是点点头说:“既然如此,要好好赏赐婉妃才行。皇上上次赏给臣妾的碧玉蝴蝶簪做工精巧,婉妃一定喜欢,待会儿臣妾便命人以皇上的名义送过去。”

说完她制止如诗:“够了,不必再喂小皇子了。”

如诗连忙停下,小皇子很明显没有吃过瘾,小嘴立刻鼓的高高的,格外的不高兴,看着崔皇后命人把他抱走,眼里迅速蓄了泪花。

奈何他这招使了太多次,崔皇后早免疫了,最后小皇子被无情镇压,从此远离了好吃的冰淇淋。

“皇上怎么满头大汗?”崔皇后问。

福公公在一边站了会儿,总算是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他先是恭恭敬敬地看了宣华帝一眼,成功捕捉到对方眼中的情绪,顿时自信十分:得勒!皇上您就瞧好了吧!奴才指定给您往死里吹!

笑眯眯对崔皇后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皇上怕奴才们脚程慢,耽误了娘娘与小皇子享用美食,是一路上跑着过来的,奴才拖着把老骨头愣是在后头没追上!皇上对娘娘如此用心,奴才可真是叹为观止啊!”

这马屁拍的舒坦,宣华帝对福公公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福公公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收下了。崔皇后看着他们君仆二人唱双簧,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道:“皇上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宣华帝打蛇随棍上,解释握住崔皇后皓腕。“为浑姬做事,一点都不辛苦。”

说完薄唇一咧,露出两排雪白雪白的牙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