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翅的凫鸭踌躇着摆首,圆溜溜的眼里布满了惊恐,奋力振起残翅欲飞,仅仅扑棱了两三下便已筋疲力尽,软绵绵地卧在了一双雪白的柔夷里。少女轻手抚慰:“可怜的小阿鹮,你去了哪里贪玩,又是谁这样心狠,断了你的翅?”折翅鸭缩成一团,乖巧闭眼,听之任之。

“呃——”九霄顿了下,说:“你忘了本座是谁吗?三界独一无二的神。独一无二,舍我其谁。”

“你闭嘴!”阿宙哒一声用小指弹了弹扇贝的脑袋,又眼巴巴地看着鳏鳏:“娘亲——你别跟我大伯走,回来跟我爹在一起吧,我爹虽然老了点,但跟我大伯长得一样呢,哦对了还有我,娘亲,我比大伯长得嫩多了呢。”

郑媱背过身拼命挤出人群退去角落,不小心撞了人,让那些正踮脚翘首的津津有味窥看的小娘子们气燥不已。

惊得春溪背部沁出一层冷汗,郑媱亦不敢回头。

礼部尚书李丛鹤在曲伯尧下座,时不时探首向上座的人谄言逢迎。都说物以类聚,那李丛鹤的夫人裴氏倒是与李丛鹤夫妻同心、惺惺相惜,亦频频与卫韵侃侃而谈。卫韵则始终保持着端庄的仪态,任裴氏如何眉飞色舞,她也只是颔首微微一笑。

曲伯尧似在专注思虑什么,半晌没有接话。

“也对,”梦华又睨了她一眼,“怀了西平郡王的种,怎么也会弄个名分的,当然要胸有成竹地说自己是西平郡王妃了。”说罢泠然一声又挑起珠帘,转身钻入珠帘之后走了。

刚刚从郑媱居处的月门走出,便有婢女匆匆赶了过来,向卫韵禀告:“夫人,外头有个女人,自称是西平郡王妃,吵着闹着要进来。”

夕阳如一块红彤彤的胭脂饼,悬在宫城飞翘的檐角之上,一双燕子剪剪掠过。西平郡王闭上眼睛,犹记那年,画舫之上那女姝尴尬低首的情景;他从水下交错的青荇间拾起玉搔头;他说着美人之贻时她霞飞的双颐。

“玉牌被偷了?”木头木脑的钟桓的关注点似乎偏了,“怎么被偷的?这种东西,主子不是贴身携着——”说到此处好像顿悟了什么一般,急匆匆地捂住口,仍是无可避免地接上他主子鄙弃的目光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去阻止他们今晚的幽会?”郑媱紧紧盯着她问,问得春溪哑口无言。

第二次亲吻浅尝辄止。当时她舔了舔唇,调皮地眨着眼睛问他:“先生,你是不是吃了辛蒜?”

听不见脚步声时,郑媱微微侧了脸,却猝不及防地与他贴过来的脸相擦,他将唇贴在她的耳垂轻轻吹气:“知道之后呢?”

春溪眼眶一热,挑眉问:“你难道不害怕?”

“我父亲为人忠义,光明磊落,一世英名。阿伯怎么辱骂我都可以,但请不要诋毁我父亲”

公孙戾眸色渐郁,周身腾起肃杀之气,吓得那怀中的女人面迹变了颜色。“谁让他回来的!他竟敢抗旨!”

“启禀陛下,在他身上收到一封书信和一锭银子。”

不料,刚绕过池子,竟迎面撞上了那一男一女。

“哪里是佛祖庇佑,徐令简将我搜出来了,是你们相爷出面,算是跟他讨了一个人情。”郑媱便给了一个她想要的回答。

惊魂未定的卫韵尚不及斥责梦华,梦华再次吟吟笑着走上前来,一边用手指比着剑刃抹拭,一边语调轻松地问她:“姐姐,你觉得我方才这招如何?”

“暂—安——”黎一鸣一字一顿地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锐利的目光始终不曾从郑媱身上移开。

郑媱沉默了一瞬,却问卫韵:“其他的,我不想与卫夫人讨教。恳请卫夫人告知,我妹媛媛现身在何处。”

他是在救她,免她被罚为军妓或被新帝充入后宫受辱,她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原地停留片刻,曲伯尧继续头也不回地前行。

她的先生便姿态端正地与她示范。她哪里在看先生如何示范,分明在看她的先生,目光一笔一笔地描绘着先生的俊朗眉目,她的先生抬起头来,耐心地问:“看清了吗?”

姐姐来询问,她只道外面风大,日光又炽,吹晒得脸红,不敢告知姐姐实情,唯恐那人真是太子。此时竟有男子在外慢吟《诗经》:“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铿然——金钗坠地,鸾喙入泥。

眼见那糕点即将送至媛媛嘴边,郑媱飞快地扑上前去,一把打掉,又推翻玉碟,双膝一软跪地哀求道:“母亲,能不能不要这样!”

许多浮游的的水生物忙忙碌碌,往来穿梭于莲茎之间,通体竟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金鱼叫不出名字,从前一直呆在那黑暗的水塘塘底,见得最多的就是鱼虾和蟹蛙,螺蚌和河龟,鳅鱼和鳝鱼,有时会碰见水蛇,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亮晶晶的水生物,她张口一吸,咬住了一只,味道果然甘美,多汁多肉,贪食的肥鱼胃口大开,追逐着那亮晶晶的水生物狼吞虎咽,不料追着追着追至忘我,肥大的身体好像动弹不了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卡卡住了。

左摇右摆,奋力地挣扎,死活却挣脱不开,皆因自己太肥,现在被死死地卡着进退两难,肥鱼泄了气,气喘吁吁地各向左右突出两颗滚圆的鱼目,定睛一看,当是什么要命的东西!原来不过是两截白花花的莲藕,奇怪,这藕怎么是竖着生长的?好白的莲藕金鱼舔了舔鱼唇,双目一亮,又鼓大了些,内心喜滋滋:“如此修白,一定可口。”又吞下了第三口口水。也许是因为饥不择食,从来不吃素的金肥鱼此刻见了什么都胃口大开,拼命挤啊挤,终于能小小地挪动一下身体,张口可以咬到那白花花的莲藕了。

饥不择食的肥鱼什么也不愿多想,张口便去咬那修白的莲藕,一口下去,竟然咬出了肉味,味道好特别,有肉味的莲藕,还是头一次吃,啊,咬不动了?奋力啃,正啃得津津有味,水面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叫,吓得肥鱼鱼鳍一抖,赶紧松了口,却见有鲜血自那莲藕上的齿印里渗出

“何方妖孽?”水面上方又传来了一声大喝,音声高亢,震得莲茎摇动,水波晃荡,肥鱼的身体也随着水波晃荡起来,不知是不是眼花了,那两条白花花的“莲藕”自己正在挪动地方,“莲藕”一挪动,金鱼便得到了解脱。

“何方妖孽,胆敢躲在水下?”

有人!

三魂丢了两魂,鱼尾一卷,东躲西藏,一溜烟蹿进了水藻中猛力往泥下钻。

水面不断劈来一道道帛赤色的光,震得肥鱼的内脏颠颠倒倒,口中直喷苦胆。逃的够快,幸运地没被逮住,过了很久,汹涌的水波渐渐平静了下来,也不再有骇人的帛赤色光芒射过来,她却心有余悸,躲在一从赤红的水藻里不敢出来。

天,原来刚才咬的是人的两条腿,差点被人逮住做成了鱼汤,又舔了舔鱼唇,肉味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