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啦,抱歉,我没注意看路,不关你的事。我想去探望定子中宫,是从这边走吧?”

一些外放的官员陆续回京,朱雀大道上的牛车都比往日来得多,各家布店、金店都忙碌起来,出名的绣娘和金匠们桌上的订单雪片般飞来,整个平安平都显得富丽繁荣了不少。

比如说,安倍晴明辞掉阴阳寮长官阴阳头的职务后,留下的职位是“天文博士”,这是一个位阶相当低的职位,但是平安京中是否会有人胆大包天地说安倍晴明这个“天文博士”比不上位阶更高的“阴阳师”呢?

藤姬着重询问了一下江雪和麻仓叶王认识的过程,鉴于江雪受了对方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这次的拜访有道谢的意思,那就不能穿着太随意,麻仓叶王在阴阳寮中任职阴阳师,从七位上,虽然不是无官平民,地位比藤原家还是远远不及,礼服可以稍微正式一些表达心意,但不必太过炫耀,所以织染刺绣不必太精致出挑,颜色应季,布料选用上好的就可以了。

不过,大概也只有江雪会觉得好笑,因为其他人的言行举止无不说明她们对此习以为常,贵族女子平时的作业之一就有如何写和歌如何回信,要是不懂得回和歌还会被嘲笑为“乡下来的人”。

恋爱游戏讲究天分,也讲究经验,越是经验老道、见多识广,越知道怎么去寻找事件,怎么去解决冲突,这样积累下来,自然会和普通玩家拉开距离。

因为时间不够。

只要在比较前的地方存个档,不影响后一个角色攻略就可以。

做点手工制品,可以当礼物用,也可以顺便练练手。

如果体力下降了,要怎么才能恢复呢?

像江雪这样的恋爱游戏达人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内力值:7070

【由于您已经死亡,您可以选择“读档”或“重开游戏”。】

“雪,你来这里的事情,请示过道长殿下吗?”

——如果你去请示,你就会知道,藤原道长根本就不希望你和我有任何接触!你这样的举动只会触怒藤原道长而已。

江雪疑惑地看着定子,眨了眨眼睛,奇怪地反问:“我来探望定子姐姐需要请示其他人同意吗?只要定子姐姐同意就好了吧?”

果然如此啊。

定子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位人如其名,如雪一般洁白的妹妹啊……

定子温柔地笑着摇头。

“雪,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的话……以后千万记得一定要先请示道长殿下,或是,多听听藤姬的意见。我记得你和那位藤姬住在一起吧,你才来平安京,对这里的很多事都不了解。”

江雪再度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所以呢?因为不了解,我才想要去了解,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我怎么会知道定子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呢?如果道长殿下说不允许我就不能来吗?若没有正当的能够说服我的理由,我不会听别人的命令。”

定子登时给吓了一大跳,几乎下意识地左右看看。

女房们都被她请到了殿外,如今内室只有她和雪妹妹两人,她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雪,你若是相信我,就听我一个建议吧。在这里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是藤原家的女儿,不能忤逆道长殿下,否则、否则的话,你会失去今日的一切!”

江雪并没有丝毫被吓到的表情,反而非常轻松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俏皮地眨眨眼睛,问:“那么,若是我被道长殿下赶出藤原家,定子姐姐就不会认我是妹妹了吗?那么,我要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征求道长殿下同意?我会听从命令,但不是因为强权,而是因为对方确实掌握着正确和真理。除此之外,谁也不能剥夺我的自由意志。”

“不”字卡在定子喉咙中,梗得她连胸口都微微发痛。

江雪依旧笑着说:“过去十多年,我从没见过道长殿下,就连母亲的容颜也快要忘记了。我一直跟着师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不是师父告诉我有一段命运在海的对岸等待,我根本就不会渡海而来。我现今拥有的一切并不是道长殿下赐给我的,就算他将恩惠收回,也不会改变我什么。我想要认回的亲人已经认识了,藤姬与我有着同样的星之一族的血脉,而定子姐姐……”

江雪笑着看向定子,双手轻轻触上定子的脸颊,用指尖拂去定子脸颊滑落的泪水,“是我第一位姐姐。如果定子姐姐依旧愿意把我当做妹妹,那么,就算我不姓藤原,只是‘江雪’,定子姐姐也愿意再见到我吧?”

“对吧?”

江雪像是从定子的神情中得到了什么暗示一样,重复了问话,但比起之前的试探疑问,如今已像是成竹在胸的胜利宣言。

“定子姐姐,会愿意再次为我敞开门扉吧。”

江雪把话说到这样明白的地步,定子无法用任何别的理由来解释她的行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落下了眼泪。

是因为感动吗?

还是因为畏惧呢?

是因为对方身上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清澈温暖的光辉而感到倾羡,还是因为那种与自己全然不同的姿态而感到可怕呢?

不是。

不是。

都不是。

并不仅仅是这些……

那些从心底深处翻腾上来的炽热,如同翻滚的岩浆再度涨破赤红的地壳涌出来的温热的情绪,混杂了太多太多,就像是熬煮过久的汤,连熬煮之人也无法分辨出那些干硬胶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原料变化的结果。

如同困在黑暗的狭间而被人推开了一扇门看到光芒,如同身体被重重锁链缠绕而突然被人一刀斩断,在华丽而沉重的十二单衣下,她听到了与安静、柔顺、接纳、认命全然不同的另一个声音。

——我是我,我只听自己的意志而行动。

是了,那就是“雪”与自己根本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