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初她刺他的那剑,剑入皮肉的触感,至今都能令她发怵,还有临走时,李慕辰虚弱的笑脸,仿佛随时都可能被空气同化,变得透明,变得不存在。

因为当时,男人的相貌在人中相当出众,肤色也不是一般的白,所以令人印象深刻。

气流开始湍急,婉儿的思绪越来越飘忽,她感觉下落的时间无比缓慢,整个人轻得仿佛要飞起来。

当她真的喝下去后,一直紧张的氛围好似才得以缓解,至少对面的主仆二人的脸上不那么紧绷了。

于是,她现在的生活跟冷宫别无二致,甚至还不如冷宫。

从不多话的斑莫突然说了这么多,别说在场的众人,就连李慕云都看着他,但李慕云的眼中似有其他的东西,他只道,“斑莫,你……”

来人遂又解释道,“小公子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奴婢看着他将燕青姐送来的膳食吃下,之后也没见他吃什么做什么,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大伙儿都在忙晨活儿,打扫,后来听见屋子里传来砰的老大一声,进屋一看,小公子就连凳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的夜里,她便无眠了,因为前方战况一直未有消息回来,所以她决定偷偷去找斑莫,料想战地上的情况,他应该会有所打听。

李慕云将近后半夜大概临近天亮的时候才回来,因为白天的事,婉儿并没有睡得很深,所以当李慕云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时,她一下就睁眼了,还顺带瞧了瞧没掩严的窗外,天边泛着一点点鱼肚白。

金缕一看成功勾起李慕云的好奇,赶紧把握住机会,声泪俱下继续说道,“小姐……小姐因为变哑,曾受府中下人的奚落,有了轻生的念头,那次多亏被奴婢撞见及时制止,才没有酿成惨剧,不然……不然今日我家小姐早就不能完好地站在这里,小公子也会没了娘亲。王爷,我家小姐千里迢迢地过来只不过是想跟在王爷的身边,她既没有要求名分,也没有打算跟谁争些什么,奴婢从来没有见过世上还有这般单纯的人,即使奴婢没有身为小姐的丫鬟,即便是个外人,也都再也看不下去了,今日之事分明是有人指使所为啊,王爷明察秋毫一定要还我家小姐一个清白啊!”

原来燕青一下午不见人,就是发现西厢那主仆二人行迹可疑,遂就跟了上去,没想到被她无意间发现傅轻雅竟跟没事儿人一样跟丫鬟金缕在谈话。

一行人走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就已经饿得不行,尤其是婉儿,她自幼在京城长大,向来锦衣玉食,近年来又多病多灾,上一个冬日又几乎是在房内度过,身体严重缺乏锻炼,所以只是走了一个时辰她便累得气喘吁吁。

只是出来踏个青,自然是没有准备的,一没药,二没个大夫,李慕云能做的就是将人马都停了下来。

婉儿大力地摇摇头。

“王妃,咱们去哪儿啊?是去街上吗?奴婢这就去叫车夫驾车在门口等。”在府中憋屈了许久,一听可以出去玩了,别提多高兴了。

她现在一切都很好啊,为什么她会突然将这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放在了心上?

金缕一见李慕云给了机会,连忙整理还思绪,开始把心中酝酿了百次的台词声情并茂地一道而出。

婉儿一招手,“都起来吧。”

到了下午,‘远房’几人算是在王府安顿下来了,屋子也收拾出来住上了。

王府小厮立即就上前来牵马,李慕云潇洒轻巧地下马后,还是如常过来扶她,一样的仔细,一样的体贴,但她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心里莫名有了不安。

这都不打紧,最主要的事信中还提到说她的存在会害死李慕云。

婉儿觉得她说得对,便不再坚持,将菜刀给了她,然后自己舀了油热锅子。

“王妃,您真要去街上吗?王爷他知道吗?”燕青已经翻遍了两只衣箱,未果,忍不住想打退堂鼓地看了眼婉儿。

李慕云搂住她的肩,将她柔弱无骨地身子外怀里紧了紧,幸福地闭上眼,唇角不可遏制地上扬,他说,“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现在的一切都仿佛做梦,婉儿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见李慕云咬着牙也要宽慰她说自己不疼,婉儿两眼一酸,鼓了鼓勇气,略微调整好呼吸,便问,“好,你说,我该怎么帮你。”

在王府安顿下来以后,李慕云每天都会抽空过来看她。

原以为接下来该是介绍她了,怎知,塞彦当头就笑嘻嘻地冲她抱拳,喊了声嫂子。

所以她闭上眼,用力地抱住阿湘的腰,任凭她捶打自己,她也要为阿茫留下这唯一的血脉。

这句话是对杜宛若说的。

杜宛若还以为她是要让自己瞧缸里的什么东西,谁知刚探出头就看到了水面上自己跟她的倒影。

不过他说自己穿得显眼,遂在他放下帘子后,她低头瞧了瞧,想她身上这套明明就是所有衣服中最不起眼的,从来都没穿过,做工也很一般,要不是因为这次微服出宫,她可能一辈子都穿不到这样朴素的服饰,李慕云竟称她显眼?她不能理解。

李慕辰的脸色已经开始难看,几缕碎发从额间垂下,俊美的脸上全是黑压压的倦意。

斋膳还未开始,她就称自己有样东西落在了正殿,可能是拜月老像的时候掉的,因为是自己的随身之物,她不大愿意假手他人,于是起身准备亲自去拿。

“娘娘,您瘦了。”采龄一边摸着眼泪,一边心疼地望着杜宛若。

在不知多少回和多少次的巅峰过后,她终于认输了。

这些不消说,都是李慕辰经年养成的‘好习惯’。

她对尝含着唾液又被嚼碎的食物是何味道没多大兴趣,只好任由李慕辰一著一著地喂她。

如若换做平时倒也没什么,只是如今她和李慕辰的关系,两个人都坐在马车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委实尴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