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一空,紊乱地空气迅速将她包裹,刚刚失足的地方,隐约可见几个黑色的人影,仿佛是在确定她是否真的掉下去了。

本来只是想拿起来玩玩,并没有想喝,而今却不得不为了消除人家的戒心而饮下这杯酒。

怎知李慕云即便已对她心灰意冷,也不同意休了她,放她走。

同一时刻,一直不说话的斑莫却突然开口道,“王妃何等的蕙质兰心,属下曾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有一句好像叫做,富贵险中求。曾在属下的家乡,属下听闻过这样一桩事,说是一个大户人家纳了个妾,而这个妾为了上位,只好将原配在自己的屋中杀死,但正是因为当时侦办此案的官员一致认为小妾不可能会在自己的屋里杀人,如此明显只有傻子才会那么做,于是就判了小妾无罪释放,然而事实上就是那名小妾杀的人,之后虽然真相大白,但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由于证据不足,也无法定小妾的罪,于是那件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婉儿似乎不太相信来者的话,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她哪儿会轻信别人说风就是雨,肯定要听对方说清楚了,再另行事。

她是魏王妃,李慕云走后,整个王府乃至整个荆阳就得以她马首是瞻,所以即便她心中再有多急,都必须在外人眼里无比淡定,这正是她身为王妃的义务。

是夜。

傅轻雅假意地上前阻止金缕,却被李慕云抬臂拦下,他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仅仅是看着金缕,只道,“说下去。”

之后,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婉儿。

荆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好歹也是边陲主城,李慕云即是皇族,又是将军,府邸、别苑自然不会只有一处。

果不其然,李慕云当下只顾着担心婉儿,全然忘了燕青的事。

李慕云认真地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你,不知道?”

自那日后,李慕云再也没来看过她,待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一天清晨,吃饱喝足后,她喊了燕青一起陪她出去。

睡梦中,出现了很多似曾相识的片段,有的是发生过的,有的是见也没见过的,临了,她突然梦起了前段时间在大街上的偶遇,那个与荆阳百姓很不一样的白面相士,他说她印堂发黑,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李慕云冷看她,任由她跪爬到自己跟前,原本他不应听她的一面之词,因为他已经选择相信婉儿,但是人命攸关,他又忍不住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微抿了下唇线,极淡地道了句,“说下去。”

婉儿不由看了她一眼,意在让她收敛点,燕青看得明白,淘气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往后缩了缩。

婉儿笑她不懂,只是嘱咐她照办就是。

不知不觉,他们二人一人一骑、一前一后地回到了王府门前。

信中所提,原来皇后她一直什么都知道,知道李慕云计划刺杀太子,更加知道她被李慕云带来了边陲,还知道她改名换姓嫁给了他。

在一旁打下手的燕青看出婉儿跟平时不大一样,料想就是刚刚那个算命男的缘故,于是轻脚上前,接过婉儿手里的菜刀,便道,“王妃小心呐,您这么魂不守舍,切菜一定会切到手指的,还是让奴婢来吧。”

所以现在要去街上这节骨眼上,燕青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尚算低调的衣服。

婉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只道,“但凭君做主。”

李慕云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握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细腻汗湿的额头抵着自己的额头,只道,“别慌,我不疼的,但是你得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皮相和言行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一个人的心。

“……他们一文一武,是我的左右膀。”

杜宛若从未觉着一个小孩的力气竟有如此之大,好几次她都差点没抱住阿湘小小的身子,她知道阿茫是为了给马车减重,也为了能够中途阻拦一下骑马之人,拖延点时间,既然已成为事实,她就不能让阿茫白白牺牲。

李慕云就拿着那柄砍柴的斧子,镇定自若地看着几人,嘴里却道,“就是现在!”

“这儿,这儿。”阿湘拉着她来到一口大缸前,双手掀开上头的圆木盖。

杜宛若听着他的叮嘱点点头。

他另一手揽住杜宛若的肩,俯首在她耳边告诉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还记得上一世,他是怎么对你的吗?别犹豫了,我们三人今日的局面早已注定,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

杜宛若按照计划走到这一步,也由不得她反悔了。

杜宛若也想得到她受了多大的苦,不然也不会歇息了几个月才回到她的身边。

一回又一回,一次又一次。

所以说李慕辰还是很厉害的,并非房事和谐才是老人们唯一想看到的,平日的恩爱言行也是很重要的,除了一时兴起,更贵在持之以恒。

没办法。

国相府就在京城里,离皇城只是几条街的距离,即是太子跟太子妃归宁,半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程,非要绕足一个时辰。

其实,有时想想,现在的日子也不错。

她就知道来者不善,她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生气,她就知道他怎会只为她没吃东西而紧张到一忙完就过来看她?

她奋力地伸出双手,可一切已经来不及。

能蒙太子妃看重,奶娘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概是提到了长孙李璟,她便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了,才这么仓惶地离开,以至于让敌人看了笑话。

杜宛若也看向他,静等他的下文。

起先采龄也在门上扒着听了许久,还以为杜宛若会问上一段时间,没想到那么快就完事了。

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杜宛若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

他在笑?

她跟他本来就是‘合作’关系,有必要藏两个人藏那么深吗?

事实上,她现在全身上下都瘦骨嶙峋,基本上就是幅皮包骨。

三天前,她被皇后摆了一道。

杜宛若眼尖地瞧见衣服颜色不对,便心里打了个鼓:难道是……

那一刻很短暂却也很漫长,虽是隔着面具,但二人心中却涌出了不言而喻的东西。

所有人的脸都吓得煞白煞白,杜伟德起初也跟大家伙儿一样,但他看清楚牌位上的名字时,整个人哑然当场,口中不禁低喃,“怎么会?前几天还好好的,她怎么就……”

杜伟德欣然接受了,但他此番过来可不是来讨这些身外之物的,他还没忘前来的目的,正苦于难以启齿。

杜宛若这一辈是宛字辈,因为‘宛’听上去比较女气,当年她大哥出生得早,据说是早产,母亲请了云游僧算过,名字如果太过女气,养大不易,所以给他取了个伟德的名儿,只盼德行伟岸,无功无过地度完此生便可。

谁知李慕辰却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