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儿弄这么多粮食?”等孙氏喘着粗气坐下,戴双红把油灯点着,戴显根才问出心里的疑问,每次母女俩的绣活钱都是定下的,别说这么粮食,就是三之一也是买不到的。

“小……少爷,您这样不妥当!夫人知道了会责罚您的……”小厮及时出言,提醒少年的行为有失体面。

第二日丑时鸡还没叫,戴双琳就爬起来了。

门外响起的脚步声须臾消弭无声,知道定是哪个弟媳不放心赶过来偷听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孙氏心里却隐隐发苦。

以往有孙氏拦着,戴双琳就是想自个去县城卖绣活也不成,可如今形势不等人,戴双琳看着那两大包袱绣活,心里替她娘和姐姐不忍,便跟孙氏又说起自己去县城的事,“娘,爹现在稍微好点了,不用您日夜照看着了,要不咱俩去县城吧,顺便直接把粮食买回来,一来一回省多少粮食。”

葛家葛东勇在此地六亲无靠,只有一个寡母,只要红姐嫁过去后能把葛母伺候好,葛东勇巴不得跟岳父家处好关系,以便更好的在此地扎根。

李寡妇被生生憋醒,求生本能让她手脚并用去扒拉捏住她鼻子的大手,可那大手就跟生根发芽一样纹丝不动,不一会儿李寡妇就开始扑棱着腿翻起白眼。

戴双琳不由苦笑陷入沉默zhaishuyuan,孙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讪讪道:“行了,等民哥儿回来了,我厚着脸皮带你去看看他,但你不许再提以后你养活民哥儿的话了,若是传出去,你得被人笑掉大牙,民哥儿以后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戴双琳勉强提起唇角“不用,想来是不困的缘故,总是做一样的梦……”

看完孙氏,再看戴双红,戴双琳自欺欺人的想法彻底幻灭,如果是孙氏逼的,戴双红不可能哭得那么伤心,看她的眼神都透着怜悯,戴双琳颤抖的心嘭一声炸开,眼前变得白茫无垠,若顾孝民受得是小伤,她姐是不会难过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知道她若把事情直接跟孙氏说,估计孙氏晚上又得烧纸,因此戴双琳就跑到戴显根身边,问戴显根道:“爹,您说县衙只要粮食不要布帛,这是为什么啊?”

在知了死命的吼叫声中,戴双琳把锅碗瓢盆等洗刷放好,回屋却没见到她姐戴双红,里外找过都没看到,想想上午孙氏和闵氏的狼狈样,戴双琳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当不知道了。

由远及近响起的迈步声,戴双琳起初还以为是有人路过,直到发现那脚步声竟在自家门外停下,稍后更是趴在门缝上往里窥视,高大身影遮挡住了门外的月光,使整个过道瞬间漆黑起来。

“娘,这是怎么了?哎呀,这不是西街的那谁吗?赶紧起来啊……”只要孙氏不吃亏,戴双琳是不准备插手的,不过刚跑出来的戴双红见了,却是急忙上前拉架。

李寡妇先前小心翼翼不敢让脸上的妆花了,结果却被琳姐追着一通跑下来,苦心算是白费了,汗水哗哗几下就把抹成雪白的脸给冲成了山川河流,好不狼狈吓人。

杰哥还小,看大家围着大伯高兴,蹦蹦跳跳就要往戴显根身上扑,吓得闵氏一把将人给拉回来,顺手在杰哥屁股上狠拍几下,凶道:“你大伯刚有起色,你可不能这样扑上去……”。

表现无可挑剔,丝毫看不出异样的戴双琳,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们在啊,怎么车子坏了吗?”

孙氏不想听顾家的事,便把戴双琳给她做的麻布手套戴上,跟葛东勇笑道:“你娘太客气了,回去跟你娘帮婶子带声好,说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就看看她去。真的不耽搁你挣钱?”

“我……”小陈氏不好说她偷听公婆壁角了,只能白眼一翻道:“别管我从哪儿听来的,是不是真的,你去问娘。”

正在说亲的大闺女如此这般,孙氏再顾不上别的,将戴双红单独叫到房里,好一番劝说加试探,孙氏听戴双红一点口风不露,说出的话里也并没有不妥当的,这才把提起的心肠放下。

这世上有哪个妇人不爱听别人自夸家孩子?胖婶一听乐了,母鸡一般咯咯笑着试探道:“就愿意听你说话,好妹子,若是孩子们有缘,过两年我请人来走上一趟?”

李寡妇家的院子不比戴家院子,有一人半高的围墙,李家是堪堪一圈人高的土胚墙,这外面的人想要看里面,只需踮个脚就成。

戴显业闹得实在不像话,敢将戴家家财私自外卖,还搭上贱妇,平白让戴家名声受损,恰逢孙氏找上门想将戴显业从族谱里划去,正中戴氏族长下怀,如今戴显业贼心不死,打起戴显根他们这房祖屋的主意,实在是作死。

正间地里,戴双琳则切菜准备起火做饭,一直躲在西间绣花的戴双红,也重新梳了头出来帮忙,戴双琳抬头间奇怪道:“姐,好好的你换衣裳做什么?你来那个了?”说到最后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挺好,感觉强了不老少”戴显根不想说自家的破事,便一语带过,只跟葛东勇聊起县城的事。

戴显根久病不起,听孙氏小心的说清楚自家弟弟的德行,原本这些日子养好一点的精气神,顿时一泻千里,颓然倒下,接二连三的打击,不但击垮了戴显根本来健硕的身体,更让他的脸庞之上皱纹横生,花白的头发,看上去哪里像是三十五岁的人,说是五十岁都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