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戴双琳一说,孙氏就更不怪罪了,闵氏脸色也不再酡红,摇头之后轻声道:“无事,也怪我光顾着杰哥不看道,不怪大……大侄子”

“瞧着没?你二姐为什么会把这石头捡回家?因为这石头上天生带着叶纹,要是按你说的凿成蒜臼子,那就是糟蹋……不如雕个手捧大的花瓶或是笔筒,咳咳……兴许有城里人会愿意花几个钱买走……”

“大嫂,要不和大哥商量一下,看大哥是个啥意思?”闵氏不死心,戴显业放话房契和杰哥,她只能要一个,她只想要她的命根子,没了杰哥,她也不想活了。

“能让二婶哭的这么惨,不是杰哥,就是那只土鳖了”戴双琳撇嘴笃定道,结果却被戴双红在背上啪得狠拍一下,斥责道:“怎么说话的?”

这浦阳镇不靠山不靠水,光靠耙子搂点杂茅草,现用还好说,要想攒够冬天用的柴火就必须精打细算省着用。

“行,看在你辛苦来接二姐的份上,二姐就不说了。”两人说话拐进胡同里,戴双琳嘘口气放下心,只要不被当场抓住,她娘就拿她没办法,对付她精明有加的娘,她也只能用赖皮这招了。

少年闻言提唇轻笑“戴婶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她心里可稀罕我,只是被我娘气过头了而已。而且只要有你在,即使我的腿被戴婶打瘸了,也定是要去的!很多事情,兴许你年纪小早忘了,可我却一直放在心里,此生此世再难相忘……”,顾孝民非但没有被戴双琳的话吓到,反而因她那些吓唬人的话,想起了两年前的往事。

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只说这戴老二戴显业,他们爹娘死时他才十四岁,因为自小念书的缘故,平日为人就有些清高,在婚事上更是眼高于顶,扬言非才艺双全的女子不娶,可他们这种穷乡僻壤、犄角旮旯的小地方,读书人加起来也没超过一只手掌,去哪儿找那才艺双全的女子?

“我……”戴显业一脸纠结之相,他以为他哥会来求他,他以为大嫂会服软。

面对强势的戴氏族长父子,戴显业还是有些怕的,加上身旁李族长一直笑眯眯的劝说着,戴显业一时高傲劲上来,挥笔潇洒写下了与戴家的切结书。

可戴显业不知道的是,李家族长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等着戴显业为了考功名,来求他的那一天呢。

呵呵,戴家的地和石穹可值不少银子,让他想想,他得要多少才好?

孙氏拿到切结书,虽然不知道上面写着啥,却也倍感轻松,等戴青山帮着念过一遍fanwai,孙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戴显业咬牙的模样。

“既然事情做到这步,显业这人也算跟咱家再无瓜葛了,你们两家自此就安心过日子,尤其是闵氏,孰对孰错,你们大爷爷心里门清,好好照顾杰哥,等杰哥长大了,你们这房就算重新又立起来了。”戴青山把事情说完,转而对闵氏道。

戴家辈分是按思、青、显、双……往下排的,因此闵氏不无感激的道:“谢谢大伯,还有大爷爷。”

“不用谢我们,你得谢你家大伯哥跟大嫂,若没有他们给你跟杰哥撑腰,我们是不方便管这事的。”戴青山呵呵一笑,对闵氏挥手说道。

戴显业闹得实在不像话,敢将戴家家财私自外卖,还搭上贱妇,平白让戴家名声受损,恰逢孙氏找上门想将戴显业从族谱里划去,正中戴氏族长下怀,如今戴显业贼心不死,打起戴显根他们这房祖屋的主意,实在是作死。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是孙氏太会做人了,送的礼不重但能挠到人心里啊。

想到这里,戴青山不仅又对歪在被垛上的戴显根慈爱笑道:“你也是,哪家没出过熊孩子?他不拿你当大哥看,你又何必心心念念放不下?听大伯的,养好身子比什么都强,你瞧瞧你媳妇,咱浦阳镇上的大老爷们,哪个不羡慕你有个好媳妇?”

“唉,孩子娘是好的,只是我总是觉得对不起我爹我娘,当初他们走时,最挂念的就是显业了,如今……”戴显根说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可想想青山大伯说的也对,孙氏的能干在浦阳镇家喻户晓,自他出事后,孙氏便整日针线不离手,年纪轻轻眼睛就有些花了。

“行了,你就是他的大哥而已,不是爹,就他做的那些混账事,你爹活着也饶不了他。”戴青山不爱听戴显根说这些,那戴显业若是他亲弟弟,他能把他腿打折咯,只是毕竟人与人之间有区别,若是戴显根跟他一个性子,也不会供戴显业读那么多年书了,又不是儿子,还能管一辈子?

“显根啊,听伯一句,你要是解不开你心里这个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青山伯敢说,你戴显根的家门必被媒婆踏破门槛……信不信?你媳妇要貌有貌,要多能干就多能干,何必为你这个死心眼守着?到时候你三个孩子怎么办?丑话说前头,你别指望族里给你养孩子,咱们族里什么情况,你能不知道?”戴青山是戴氏的下一任族长,威望摆在那里,他说的话戴显根是句句听进心里的,听到孙氏有改嫁的可能,不由浑身一震,转头望向身边的孙氏。

被戴青山一席话说到心坎里,孙氏轻吸微红鼻端忍住眼中泪水,对看着她的戴显根恨道:“看我干吗?你都不顾我们娘几个死活了,我又何必管?”

“孩子娘,我不是……”孙氏往外撂狠话,戴显根就更急了。

“不是什么?你不是为那土鳖病的?当着青山伯的面我孙氏也不怕丢人,这两年我又当爹又当娘,累的看不清动不了也不敢让你知道,就怕你心里过意不去,孩子们一日大过一日,眼瞅着红姐说好人家就得出门,下面两个小的一个连一个,等两个小的事情办利落了,还有杰哥在那等着,我都愁死了,你还天天在这里为你那土鳖兄弟烦难……难道就他一个人是你的心头肉,我们这些人就该死?”孙氏越说越委屈,泪水哗啦啦往下掉,这两年她承受的太多太多了。

“嗨……我错了,孩子娘你别哭,我都听你的,也听青山伯的还不成吗?”戴显根看向来要强的孙氏哭到不能自抑,心里就跟那锤子砸过的石头一般,碎成了粉末都不为过。

孙氏正哭到伤心处,猛听戴显根这么一说,倒是破涕为笑哭不成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青山伯可在这里听着!”

“哎,是我说的”只要孙氏不哭,叫他戴显根做什么他都乐意。

“哈哈……这不挺好!赶紧养好身子,再想办法把石穹弄回来,好日子在后头等着呢,你要记住,你们这两房可都指着你一个人呢。”戴青山虽然觉得戴显根这么说有失男人面子,可谁叫人家孙氏比戴显根精明,若戴显根真听孙氏的话好起来,把日子经营好了,族里仰仗戴显根这房的时候就多了。

戴青山与孙氏合力重锤出击,让沉浸在内疚中的戴显根恍然醒悟,拿着戴显业写的切结书,戴显根最后一叹,暗道再也不想了。

一夜过去,迎来了朝霞晨露。

沐浴在万丈霞光中的戴家小院里,吃过早饭喝完药的戴显根,让孙氏将他搀到院子里晒日头,眼前是小闺女种的满院菜蔬,戴显根深吸一口晨间的清新空气,心情豁然开朗。

戴家是好了,可位于西街上的李家,却是闹腾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