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没走多久,陆承空的左腿就已经发麻。他懒得去管面子,只是强提起气,一瘸一拐的朝前走。没走几步,已经使不上力,只得停下来,

往些年的除夕夜,陆良都会带着陆承空到他姑姑家去过。此时见着陆承空仍没有打算走出家门的意思,陆良便备足了年货,打算在屋里与儿子单独吃这年夜饭。

陆承空望着陆良走出房门的背影,仍如往日一般的魁梧有力,却是再也睡不着,呆呆坐在床上。

这时陆良突然三两步跪到戴权身前,给他“砰砰”地磕起了头,带着硬朗的哭腔,哀求道:“戴将军,我儿定不会是奸细!望将军开恩啊!你看他的左腿,都是被崔西良那些人打断的啊!他本是应县的‘生徒’,过些日子就要去京城参加科举考试……但他从小就喜爱兵法,一心只想当大将军,保家卫国,听得反贼崔西良攻下的南岗县,百姓受难,这才偷偷跟着来的……”

戴权这才开口,冷冷问道:“陆良,既然你不贪银钱,为何又纵容你的儿子偷入军中?”

“许立昨夜全都告诉我们了。”陆良愁眉不展说道。

陆承空靠在许立身旁,自言自语起来:“再有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贸贸然行动,我要寻得无上兵法。到那时,拥有了毁天灭地之力,不仅能给庞安报仇,更能让时空逆转,我就可以回去了……”

整个夜晚,陆承空都紧张着靠在门背后,已是确定双方正在交战。听着喊杀声,他内心沉了下来,细细思索:“这些日子,崔西良一直待在剡县中,定是被官军围困住了。崔西良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强行出城,必定会被官军三面围攻,必败无疑;二是龟缩在剡县中,只要坚守城池,还能拖上一段时日……”

“韦廷礼、罗田、张君率,令你三人领军两千前去陵州城外,守住水路,万不可让叛贼朝东边逃去。”

崔西良攻下南岗,占了剡县,附近又有多人前来投奔,此时军中约有万人。听了斥候回报,崔西良二弟崔平在一旁疑道:“戴权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一旁士兵听着戴权开了口,唐刀入鞘,负手站在一旁。

“属下见过戴将军!”身后之人也全都跟着行礼。

陆承空站起身,透过门缝看着漆黑的夜空,心中已是绝望,暗道:“未来的人又如何?眼界再宽又如何?在旁人眼里,不过是疯子罢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也许有我这样奇遇的人千千万万,可他们同我一样,最后都堙没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中,仅仅是溅起一朵浪花,转瞬即逝,根本没有人会记得我们……”

“猎物……”陆承空一想到邵明轩那聛睨一切的模样,瞬间泄了气。

往日陆承空虽在搬运木料,但并未踏入过叛军的军营半步,此时才算得头一次走进了崔西良的巢穴。他虽然被两名叛贼押着,却一路上埋着头,暗自观察四周,想着应对的计策。

“哈哈……”许立咳了两声,强提起一口气,强行苦笑道:“陆公子,你又何必内疚?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上了战场上,不可后悔……我许立也绝不后悔!”

天禄本是跟在许立身后,见着许立倒下,手上还高举着刀,吓得愣在原地。

好在剡县并不大,又走了半个时辰,几人就来到县衙之外。只见衙门外站着三两叛军,都半闭着双眼,打着盹,定是想不到此时会有官军来到此处。

“我不认输!”陆承空瞪大双眼看着三人,坚决说道:“我还没输……我们还没有输!”

天禄、宋强二人见劝说不动陆承空与庞安,只得硬起头皮,跟在最后。

天禄说道:“刘实说的没错,只是泽县、丰县、剡县分在东、西两边,我们是往东,还是往西?”

陆承空越想越心烦,听得两人要退缩,站起身来,大声怒shubaojie道:“你看看……看看这两千士兵是怎么死的?是被赵墨这个草包给害死的啊!就算咱们这次命大没死,再有下次,是必死无疑!”

山道中的两千士兵顿时乱作一团,嘈杂不堪。这往前不敢去,往后却又回不得!

刘实在一旁答道:“我大伯在南岗县,这边我熟得紧,前边全是山,山间只有条小道,崔西良定是跑不快!”

“承空,小心后面!”只见庞安飞身扑来,陌刀直刺,口中大喊。

“你是何人!”只见一魁梧大汉走了过来,盯着陆承空问道。

谁知,营下众将却无一人动身。

“这口破刀有何好看?”这人走上前去,拿起唐刀,只见本是污脏的刀鞘却被擦个干净,不由得仔细地看了又看这刀,疑道:“这刀怎么变得这般干净?难不成不是我的?”说着,咬紧牙,连拔了几下,才“刷”一声抽出了刀。

李三平日也和陆承空相熟,并未多想,只是笑着对众人念叨起来:“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可比登天还难啊。”

“果毅都尉罗田,参见赵将军、权大人!”

庞安虽然嘴上说不过陆承空,但又怎会不清楚他心中的算盘?皱眉道:“你若真出了事,我要怎么给陆叔交待啊?”

陆承空四处打量着军营,只见营帐外乱糟糟,地上满是杂物,士兵多是衣冠不整。心中不禁起疑:“军中怎会是这般军纪散漫的模样?”又仔细看了阵,要说军中有何不同之处,自己一时还感受不出。

钟离若抬手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心知陆承空的倔脾气,看着他道:“你在战场上,万不可逞强……”

摸着这本冰冷的书,陆承空心头却是越来越暖,“我是陆圣后人……上战场当将军才是我的使命。或许,回到未来的线索,就在战场之上。只要我完成了使命,就一定能回家!”

陆良拍了拍陆承空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后,道:“不仅是有战事……”转过身,叹了口气,道:“哎……南岗已被崔西良占领。”

“南岗的县令都不管你们死活?”陆承空又问道。

随着时间流逝,他才发觉自己正从脚底开始,正在不由自主的,慢慢陷入这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沼泽地一般,时间越久,就越难挣脱。

陆承空没想到自己一时发蒙,竟然背出了情诗,但此时此刻,正是他得意时,哪里还顾得上多说多错?接着问道:“不是这首,又是哪首?”

陆承空瞟了一眼罗修远后,清了清嗓子,神情一正,抑扬顿挫,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随后,又拾起一根筷子,把筷子上的一粒米饭放在手心,颇为叹息,接着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殷卓识相的端起酒杯,对罗田说道:“罗大人,贵公子的文采,更甚一筹。”

一旁的殷卓“哈哈”笑了两声,唤道:“殷正易。”

方南生与李驷寒暄了一阵,便领着陆承空、殷正易、罗修远、周怀志四人走入厅内。

接下来的两个月,陆承空过着一尘不变的生活。白天不由自主地坐在四门学里发呆,不论吃饭睡觉,《陆圣兵法》绝不离身,是翻来覆去的看,却还是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线索。与陆良陷入了冷战,两人的对话也只剩下“嗯、哦”两个字。

自己有几斤几两,陆承空比谁都明白。他也清楚入朝为官自然美妙,但参加科举的结果一定是:失败。即便是最简单的吟诗作对,自己根本不在行,从其量就只会背几句唐诗三百首。并且自己的心思也不在圣贤书上面,即便去参加科举了,能背上几句东拼西凑的句子,也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陆承空没工夫辩解,焦急道:“快说正事!”

“这里!”陆承空瞪大了双眼,指着自己脚下,急道:“你……你是说,我每次来看她,都是站在这里!”

陆承空还是头一次见着古代的官吏,暗想:“刚才低头哈腰的华贵大汉,定是这家绸缎庄的掌柜。没想到啊,小小的县城主簿,就能有如此大的官威。这家绸缎庄规模如此大,看来掌柜定是一个八面玲珑之人。”但陆承空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钟离瑾这个人身上,从他的华贵气质来看,女儿的相貌定不会差。

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想着自己那温暖的家,陆承空的鼻头有些发酸,他不由深深吸了口气,与此同时,记起那几日病倒在床,陆良忙前忙后的憔悴身影,暗自道:“陆良也算是失去了儿子,难道我……我就是罪魁祸首?”

“古代的学堂……学生要尊重老师,所有的礼数,应当和未来差不多。”陆承空打定了主意,只要一切都模仿旁人,必定出不了错。

“肚子饿了吗?”

“上层建筑?”殷正易只觉面前的这个陆承空所说的每一个词虽然看似怪异,但又无比的精准,自己很难参透其中之意。

陆承空听了半天,对于这等长篇大论是听不懂,也毫无兴趣。不过他也清楚殷正易如此费唇舌的劝说,也是为了自己好。

顾元生“呵呵”笑了笑,道:“顾某听说啊,两千年前,中原并无‘陆’这一姓,陆武乃是第一个姓陆之人,传说其来自一个叫‘陆村’的地方。自此以后,他的后世子孙便以陆为姓。凡世上陆姓者,皆是‘陆圣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