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就难在该选何人带兵押送才放心啊,姑父帐前皆为武夫,而生辰纲监押官须得是一个智勇双全的豪杰才行,哎!姑父昨晚想了一晚,发觉有一个合适的监押官人选,只是不知”梁中书说毕,一双闪烁不定的三角眼不住地朝孝哥儿脸上转悠着,那神情是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不经意间,梁中书这厮看了一下孝哥儿身后那两个英气逼人的随从,惊讶地道:“咦,这不是东京高太尉殿帅府的杨制使么?杨制使何时成了贤侄的亲随了?”

道毕,蔡夫人竟欢快地拉着孝哥儿率先朝自己的卧室走去。那眉眼,那举止,那神情,像回到当年无忧无虑的豆蔻年华一般。

“快请!”蔡夫人道。

是人都会听得出梁红玉临去众之前那一骂的对象是孝哥儿。杨志外表看起来很粗,实则心细如发,自然听得出不是骂自己。当孝哥儿尴尬地看向自己时,杨志爱莫能助摆了摆手,苦笑地看着孝哥儿,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虎口,道:“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强大的臂力和煞气,自从在汴京受了高俅那厮的鸟气后,洒家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哈哈,小兄弟舍得起来了,你可好了,可以睡懒觉,还有俏丫鬟侍寝,小兄弟当真是艳福无边啊,只是只是兄弟你是否得罪过红玉姑娘,她一大早像吃了火药一般找洒家比刀,洒家快变成了她的出气筒了。”

从汴京到大名府这一路上,梁红玉对孝哥儿不冷不热的,有时还故意和孝哥儿抬杠,特别是看到孝哥儿不怀好意地欣赏、品评路过的女子时,她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她没想到师姐再三嘱托自己照料的弟弟竟是这般人物。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怎么也想不通一贯对什么男人都不太在乎的自己,怎么会对眼前这位外表长得女人一样白白嫩嫩的小男人这么苛刻?作为女子,作为李师师的知心好姐妹,她怎么会没感觉到李师师对这弟弟的暧昧情感呢。

而梁中书没有想到太师东床快婿这般难为,蔡夫人在家作风霸道,不准自己纳妾蓄养歌姬,还成了太师监督控制自己的眼线。他对蔡夫人表面相敬如宾,其实是威多敬少,很多爱少。他没想到太师的女儿竟生得体态丰腴高壮,且不缠足,言语犀利,淡漠高傲,他更喜欢瘦削苗条,婀娜纤巧,三寸金莲,温柔可人,红袖添香。但为了前程,他只能忍,在夫人面前他常常以一副相敬如宾、从善如流的笑脸和神态来掩盖内心深处的积愤和怨恨。哼,你自视高雅,讨厌我俗,看不起我,我梁中书能忍,你们蔡家能得宠一辈子不成,有朝一日我飞黄腾达,非让你舔我的臭脚丫!

虽然没出现那种相拥而泣、抱头痛哭的场面,但着实显得有些伤感,孝哥儿自是要陪着这位便宜姑母慷慨地洒泪相望。

“杨大哥无需悲观,这天下又不是高俅那厮一人的,离开了殿帅府未必就从此断了前程,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今儿在这大名府会时来运转,再获重用呢。”孝哥儿拍了拍杨志的肩膀,宽慰道。

此子目光清纯无邪,一脸正气,话语铿锵,胸怀坦荡,看来并非纨绔子弟!梁红玉眼前一亮,一双熠熠生辉的美眸不禁朝孝哥儿多看了几眼,微微颔首。

“高俅?梁师成?”孝哥儿惊道。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啊,高俅掌握着朝廷兵柄,梁师成更是手腕通天的人物,据说他是苏轼的儿子,不知真假。

“怎么啦?姐姐!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让弟弟扶姐姐进房歇息,弟弟改日再来看姐姐。”感觉到李师师的变化,孝哥儿关切地问道。

“小官人此词真的是专为奴家而作的吗?奴家一勾栏女子罢了,小官人过誉了,奴家这侠名倾世哪里当得起?”李师师眼泛异彩,难掩心中的惊喜和激动,紧盯着孝哥儿道。

“几时花里闲,看得花枝足;醉后莫思家,借取师师宿”。晏几道在一首《生查子》中写到名叫师师的青楼女子。也不知这个师师是不是迷倒徽宗的李师师。

这一日早上,蔡恬恬在琼儿和碧荷及一众蔡府仆妇和小厮的陪同下,自坐一乘轿,抬着一乘空轿,朝张教头家走去。孝哥儿带着杨志、牛二、唐牛儿自跟在后面。

孝哥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早已滚瓜烂熟的五龙蛰伏养生功的心法下意识地运转了起来,自己的情绪渐渐平复如初,瞬间变回原先那个自信、洒脱、阳光的少年,那种气质的变幻之神奇,要不是当面所见,蔡恬恬还真是不敢相信,但见她先是惊讶,然后是惊喜,现在这个孝哥儿才是自己苦苦寻觅多年的夫君!

“孙小姐,西门公子倒是不出什么事,只是他现在遇到一个大难题,他的一位兄弟遭奸人陷害被刺配沧州,其兄弟的妻子遭人逼婚,西门公子犹豫不决,还打算带人上门强抢呢,但对方权重势大,奴婢劝公子别冲动,于是跑来向孙小姐禀报,希望孙小姐能帮他想个万全之策。”碧荷回答道。

答应救人时很爽,但想到要在京师地带从执掌禁军的高太尉手中救得张娇娘,且又能让高衙内不为难张教头一家,却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儿。

孝哥儿端坐在大堂的客座上,一边优雅地品着香茗,一边欣赏着一幅似曾相识的书法作品,笔划瘦细而有弹性,尾钩锐利,运笔迅疾,字形一般呈长形,张弛有度,有一种秀美雅致、舒畅洒脱的感觉,而且通篇法度严谨,一丝不苟。

孝哥儿负手而立,踱到窗前,遥看北方,沉凝片刻,酝酿了一阵子感情,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点秋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

听得孝哥儿这般深情重义的话语,碧荷一时感动不已,靠到孝哥儿怀里,道:“冤家,冲你这句话,我就是骗也要把孙小姐骗到你怀里。”

杨志也饿得快发狂了,待小二上得酒菜,哪里还有什么好汉的样子,简直是饿鬼转世,这位西门小哥莫非是咱杨志肚子里的蛔虫不成,尽点这些咱平生最喜欢吃的酒菜,一饭之恩,终生难忘啊。但见他连下了两壶酒,吃了大半盘卤牛肉,手里抓着一个最肥的卤蹄膀啃着,满手满脸油渍。

不一会儿,折入了御街,宽两百步,路两边是御廊,市民在御廊开店设铺和沿街做买卖,官署基本上分布在御街两侧,像尚书省、御史台、开封府等都在御道以西,普通百姓多居于御道以东。御街上每隔二三百步设一个军巡铺,铺中的巡警或疏导人流车流,或警卫官府商宅。过了汴河桥,就看到大相国寺。

暴风骤雨过去后,孝哥儿扶着一脸娇羞、娇弱无力的婆惜出来,阎妈妈早已准备了酒菜,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话。孝哥儿看着这对母女花一左一右地陪坐在自己两侧,酒暖菜香,人比花娇,心里觉得生活真的很美很写意。

与小玉温存了一会儿,孝哥儿到了大厅,西门庆和月娘还有一众姨娘都在,孝哥儿发觉一道炽热的眼光盯着自己看,正是五娘潘六姐。孝哥儿扫了她一眼,只见虽然一身娇慵,但脸儿红润,透着幸福的光泽,那眼神太勾魂了,孝哥儿都不敢与她对视。

“孝哥儿从不信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能理解五娘的苦衷和无奈,有什么迈不过的坎呢,从现在起,五娘不是有孝哥儿陪伴着吗,孝哥儿决意背着五娘一辈子不放下,将来还要背着五娘闯东京呢,五娘可愿意呀?”

“不学好的东西,就知道花言巧语哄骗娘亲,下不为例。”月娘用手指点着孝哥儿的额头嗔道。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孝哥儿亲自安顿那对母女住在靠着六娘隔壁的小独院里呢。”小玉似乎有些幽怨,那个小独院可是大娘定给孝哥儿将来成年后居住的,没想到给那对母女先占着了。

孝哥儿疼惜地搂过爱姐,捏了一下她那美得让人想咬一口的琼鼻,展颜一笑道:“我不说要带着婶子一起过去享清福吗?还担心婶子不愿意哩,婶子还是先和韩叔叔商量好再说吧。牛皮巷是住不得的了,还是搬出去吧,如果韩叔叔不同意,那咱让人另找一个院子住吧。”

孝哥儿这一通话也不单单说给唐牛儿等泼皮听的,他是在借此机会敲打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焦大、牛二、王婆、姚二娘子等人,这年头用人要恩威并济,这样才能尽快树立威望。

孝哥儿脑海里突然现出一震撼人心的情景:武松一把香灰塞在妇人的口,先用油靴只顾踢她的肋肢,然后用两脚踏她两只胳膊,一面用手摊开她的,说时迟,那时快,把刀子去她白馥馥心窝内只一剜,剜了一个血窟窿,那鲜血就冒出来,那妇人星眸半闪,两只脚只顾登踏,武松口呤着刀子,双手去斡开她的,扑的一声,把心肝五脏生扯了下来血沥沥地供奉在灵前,后方一刀割下头,血流满地。

“嗯!哎哟!”孝哥儿人是向前走了,然而眼睛却往五娘身上看,结果撞到墙上去,额头肿起了个大青包。

“咳咳”西门庆干咳了一阵,似乎有一口痰总是咳不出来,让守在病榻旁边的孝哥儿心里和肠胃都十分难受,既担心他一口痰过不去就此呜呼哀哉了,又担心这口带着血丝的痰喷了出来,会让自己恶心反胃几个月。于是连忙靠前给西门庆抚着胸口顺顺气,希望西门庆最好把这口痰回吞到其肚子里去,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