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有人过来,若被看见,说不得你就会被缠上些许麻烦。”

所有的马车都在梅林外停下,车内贵人纷纷下来,自有宁王府的小厮上前将各府马车牵引到一处集中管理,毕竟今天前来的宾客众多,这么多马车总也不能全部进入到梅林里,直达别庄,除非是那有特权或身份特别尊贵的。

下一刻,侯府西厢的小花园忽然热闹了起来,并迅的朝着周围蔓延开来,刚还沉寂在午夜黑暗中的紫阳侯府在一瞬间火光大亮,人声鼎沸,脚步轰鸣。

而冷霜那么一问,玲珑也马上反应了过来,忙转头来看她,连连点头说道“是呢小姐,先前分明是那楚二小姐自己说要请你吃饭的,结果不但饭只吃了半顿,回来又受这些个人的围攻责难好像你做了什么大恶不赦的事一般,最后还将那一桌酒菜的银子还给了人家,亏大了!”

她又嚼了嚼,却让屋里正盯着她的几人都不由愣了下,随之眼角狠狠一抖。

当然了,虽说每月二三十两银子绝对是足够她们平常的花销,甚至都够普通人家的大半年生活费用了。不过身为侯府千金,也并不是仅仅只有每月府中的份例,还有长辈的赏赐,甚至是如楚云双这般,名下也是有那么一两个铺子的。

她低头看着眼前桌上的足足十一盘菜,心在滴血,气血飙升。

云瑶轻轻转着茶杯,杯底与桌面相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忽然有那么一点鬼森森。

她盈盈福身,向侯老夫人请安,脸上笑盈盈怎么看都是好教养的淑女千金,却与此刻这屋里沉凝的气氛太不相符了。

她在黑暗中看着整一座侯府,忽然叹息了一声,然后唇角肆意的飞扬,一声轻笑之后人已消失在屋顶。但她从屋顶离开之后却并没有回去房里,而是在黑空中飞掠很快就飞出了侯府的范围,夜空中隐有蓝光闪过,再几个闪身之后就彻底没入了黑暗之中。

莫北咽了口唾沫,满脸的惊疑不定之色,“你说……真的?”

啧啧,堂堂楚四爷是从哪里沾染了一身的虱子和跳蚤上身?瞧这可怜见的。

“爷恕罪,小的方才没注意,请爷责罚!”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不止一次的森森觉得,当年瑶瑶凭着那么一个小身板,那一点点身手钻进了这鬼地方竟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一口气出来,实在是老天保佑。

却原来,凤元翊今日在镜月湖上惊鸿一瞥,瞥见那依稀熟悉的侧脸,当即心神震动,毫不犹豫的就追到了上去,可等他上岸的时候,云瑶他们却早已经离开不见了踪影。随后他动手下几乎所有的人马满京城寻找,因为没有其他信息,就直接说是找那在镜月湖上与四皇子起了冲突的两人,在将整个京城都几乎翻了个遍才终于找到踪迹,可追上来的时候,竟是又一次不见了。

守城门的兵士也是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放行让他驾车离开了。

迟疑半饷,他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敲了敲门,恭敬的问道“爷,您要的点心都已经准备妥当,是否现在就全部端进去?”

他言行无忌,正在心戚戚、同时幸灾乐祸的为四皇子掬一把同情泪的时候,忽觉身侧有寒气涌动,惊得他刹那回神,就像是早已演练了无数遍的,思绪完全回归之前身体就先远离了她身边,却不慎脚跟在船板上一绊,然后整个人都忽然往后倒了下去。

不过她不想搭理他,他却会自动凑近过来,对着她挤眉弄眼的说道“我说瑶瑶,你好歹是来了京城,难道不打算回家一趟?去见见那所谓家人亲人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嘛。”

然而她无能又害怕,她不怕死,却怕他们找到了她之后会无情的毁了她的孩子,就像十年前毫不犹豫的杀了他、毁了她的幸福!

慕秋白用力的、恶狠狠的直往地上三人身上招呼,继先前将苏怀远打得面目全非之后,他现在的重点照顾对象已换成了竟敢辱骂他娘亲的贱人——许氏!

剑铭冷哼了一声,就要迈步绕出拐角进去厅堂之内,不过他刚一绕出拐角就看到云瑶坐在厅堂门外的地上,背靠身后门墙,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根枝条在地上划拉着,低垂的脑袋让人看不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轻抿的嘴角,微凝的眸光,沁出一片森凉。

剑铭听到她这话却是呆怔住了,好半饷才回过神来,却是本就明亮的一双眼睛猛的大放光芒,灼灼能闪瞎别人的眼,嘴角似不受控制的朝两边咧开弯起,忽然从高端的温润贵公子跌落连接上了地气,怎么看都有点傻乎乎的。

书房里的怒喝传来,他的眼眸刹那冻结,抬头冷幽幽的看了那边书房一眼,又低头直到小虎崽子将一整碗的奶全部喝进了肚子里,并舒坦的打了个饱嗝之后,他才将它抱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

云瑶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句,不过当看到师父的表情时,她又觉得分外。

“哈哈!你这小子!”他欢畅一笑,虽明知道他鬼话连篇,但也不去戳破了,再说,这话落在耳中还挺顺心的。

这屋里一下子就闹腾了起来,苏怀远面对着疯的许氏连连躲避,苏老夫人听着许氏的谩骂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沉了脸。

慕云摸了下他的脑袋,瞬间将他炸起的毛轻轻的抚顺,并说道“那毕竟是瑶瑶的长辈,你可不许这么说。”

这语气,如此肯定,好像隔壁那家定然知道楚云瑶的行踪一般,更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她能让人过去与他们有所交流便是给足了尊荣脸面,简直就是屈尊降贵啊有木有!

看着他这气冲冲的模样,云瑶抽了下嘴角,不禁有点后悔多问了那么一句,只是……

她保持着掀被的那个动作,闻言眸中的清冷之色稍减,又看着他抽了下嘴角,说道“我饿了。”

但她还是走了过来,拉过慕秋白的手查看,看到那几个清晰的牙印又看儿子那可怜兮兮的样,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凤元翊的目光似有清浅波动,但又迅的回归于平静,这一副深沉静默的模样真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个养尊处优的十岁小公子。

他的目光平静而认真,很让人相信他话语中的真实,觉得他说了,便定不会有任何虚假。云瑶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道“好!”

云瑶听着这话不由得一愣,看他那一脸认真的模样,目光微闪,也略微有了那么一丝浅淡的轻软,不过她对这个报酬可是一点都不满意,一把短剑,就想抵消她如此费心费力还差点没了小命的佣金?忒小气了!

“噗!”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脸上,她手中的短剑十分锋利,直接刺入到了不知到哪里。

云瑶依然坐着没有站起来,锋芒在睁眼的一霎闪烁之后便迅的归于平静,平静的,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已经将她围困,没有留下丝毫缝隙的狼群。

那只猛虎明显是因为刚产了幼崽导致身体虚弱,不然也不至于跟那条觊觎这两只崽子的巨蟒斗得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尽管那巨蟒的确很是凶猛强悍,但她从没见过那么威猛凶悍又仿似开了灵智的老虎。

毛茸茸,圆滚滚,两双四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八条小短腿在地上辛苦的挪动着,站立不稳跌跌撞撞,然后“扑”一声肚子着地摔趴在了那儿,不禁呜咽了一声抬起滚圆的小脑袋看向现身出来的云瑶,没有什么敌意戒备,反而是透着一股子好奇的意思。

抬头看他,云瑶的目光透着几分深幽,竟是与凤元翊的目光有着诡异的相似,不过在他莫名有些凉的时候就已经消散,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想去看看?”

云瑶不去计较他的反应,眉眼柔柔的弯起,笑眯眯看着他点头道“要请我出手的价格可不低,还是你以为我是那善心大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大好人?”

难道就要这么死了吗?

身后传来喊杀声,惊呼声,惨叫声……她把这些全部扔在身后,穿梭在蛇群出现后就一下子死寂再不闻猛兽嘶吼狼群嚎叫的林子里,并很快又回到了先前她与那个至今不知名的小子藏身的大树下。

他们自也察觉到了这山林的骚动,蛰伏在四周围的窥视垂涎让人不安,隐约中还听到有狼嚎在远处响起,且正在朝这里接近。

可她既然已经把他给救了,便不会再中途放弃,除非一开始就没有出这个手。

小小年纪,思想如此不纯洁!再说他那小身板有什么看头?她又没恋童癖。

按压胸口,人工呼吸,她做得有条不紊,熟悉得就好像这些动作早已经做了成千上万次,直到他终于呛声吐出水来,呼吸也紧跟着恢复,她才站起来又开始拖着他后退,将他拖着远离潮湿的河岸边,到了远处干燥的地上再次放平,然后开始脱起了他湿透的衣服。

厮杀正烈,忽有人注意到那原本被护卫着站在河边的小身影不知了去向,顿时惊道“世子呢?”

“砰”一声,苏老夫人气恼得一巴掌拍在残破桌面上,冷冷盯着云瑶那在她不知不觉中变得粉嫩可人的模样,依稀可看出其母亲苏烟的痕迹,但老夫人看着却没有丝毫缓和动容,甚至更有着一丝压抑的厌恶和仇恨,怒叱道“你以为我想管你的死活?不过是个没人要、被全天下人嫌弃的扫把星!”

慕秋白在旁边跳脚,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倒是一点不知道客气,你知道你有多会吃吗?你付银子给我家了吗?”

云瑶至今不知道那滚烫的浴桶里到底是加了些什么东西,那么的折磨人,不过效果也是神奇的,她能在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从面黄肌瘦到晶莹剔透,从弱不禁风到柔韧轻快,有很大的原因就是那折磨人的药浴。

夜色渐深,云瑶已经早早的躺下睡觉休息,养足精神以便明天能更好的训练,而这个时候,隔壁的慕家却正是热闹,一阵阵的惨叫哀嚎从后院最奢华的那间卧房里响起,直入云霄。

“废话!不收你摸一下的费用就已经很够朋友了!”

他都没有要求前去现场观摩呢,毕竟这种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他好歹是别人家的,也不大好未经许可的就出现在苏家。

云瑶站在她们的对面,正在轻轻摸着手上那目前还完好的竹签。这东西她弄了好久才有了那样的锋锐,无奈太不结实了,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毁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