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忙闪身躲开,被玄烨拉住的那只手整体手臂已经僵硬得不会动弹,不知是害羞还是无可争辩,成德一言未发,咬住下唇把心一横,一步跨进浴桶里坐了下去。

其实成德也十分明白,在玄烨心里他将自己放在了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那不是自己阿玛或者任何一个大臣可以比拟的,这种感情上和理智上的区别,玄烨分得很清楚,甚至比自己要清楚。这是玄烨对自己的珍视,也是成德不想利用玄烨对自己的感情,出手算计他的原因。

成德摇摇头,见自己阿玛不想多说,便不再问,只道:“如今儿子入宫伴驾,皇上难免还会念及一丝幼时情谊,若是阿玛办差遇到了难事,定要告诉儿子,儿子不会让我们纳兰家遇险的!”

明珠不敢言,可心思却千回百转。他知道皇上这是生气了,至于生得什么气,八成与自己的儿子有关。可皇上不开口,这事儿就是打死他也不会提的。就算皇上开口问,他也得先装傻再招供,不然那岂不是把太皇太后卖了么?

成德被玄烨突然之举,惊得回神,忙扭头去看,却只扫到一排洁白牙齿的白光,然后,便被玄烨扑上来的力道撞倒在床上。

百官子弟难得齐聚一堂,他们平时有交好的,也有交恶的,更有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的,彼此之间难免就有几分好奇。再加上,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也就自然而然存了几分互相攀比之心。

成德却觉得有些尴尬了,今日本是他硬要拉着顾贞观一同前来,如今见顾贞观郁郁寡欢,难免就有些自责,于是找了个话题,问道:“学生观先生多有郁色,敢问先生是否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如果方便可否告知学生呢?”

索尼见康熙没有直言便也不吭声,等着其他人开口时暗暗观察康熙表情再做顺意。遏必隆见鳌拜不言语便也不敢说话。

成德默默听完自己阿玛的教训,低头认了错,便又将今日的种种际遇说了出来。

“怎么,不答应?”玄烨不耐烦地横过去一眼,立刻看得那二人后背一凉,京城遍地是权贵的道理他们懂,正是因为懂,当他们见识了成德和玄烨的才学后,就断定这两个少年来头不小。就这会儿功夫,张霖已派人去打听了他们的身份,听说那个成公子就是纳兰明珠的大儿子纳兰成德,心下立刻便有了计较。再说,那玉雕灯哪儿有那么多说法,还不是张霖想借此机会私下结交这两个少年,借此将心里压了这些时日的秘密传达朝廷罢了。

“好啊?你说个日子,我来找你便是!”玄烨这次抓准时机定下日子,省得一会儿说起别得又被这人给揭过去忘了。

也因此花灯大赛自正月初十搭好台子,这几天不但普通百姓蜂拥而至,更是聚来了不少京城的名流子弟富家千金,甚至还有不少附庸风雅的读书人也闲来没事凑凑热闹。等成德他们赶到的时候,竹台前早已人山人海挤不进去。

主仆二人闲聊着已来到柳泉居分号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小二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吆喝声以及宾客们不时发出的大笑声。看来生意确实红火!

成德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又想到徐家兄弟虽也是饱学之士,却又暗藏野心,以至于后来因着自己的关系没少连累阿玛,那这一世他断不会再拜入这等人门下。

“什么?!祖母您不能这样啊!孙儿长这么大好不容易只交了这一个朋友,您怎么能把他送走呢?我不管,我要见容若,我要见容若!”玄烨干脆抱住太后大腿耍起赖来。

明珠刚安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声道:“不会的!不可能!成德他自小聪明乖巧,年前便已能熟记大清律例,他断不可能做出这等辱没祖宗藐视王法的事啊!请太后明鉴,明鉴啊!”

“容若——容若你不要跟他走!你回来,回来啊!”玄烨在孙氏怀里扑腾得厉害,却被孙氏牢牢抱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成德被陈廷敬拉走。

“嗯……”小公公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笑道:“平日里奴才们尽听三阿哥夸您聪明,这点儿小事儿恐怕还难不倒您吧?您啊,慢慢想主意,我呢还有好多事得干,就不陪您了!拿着这个,锄草总用得着的!”小公公说着从裤兜里拿出一把小小的三角铲递给成德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什么时候胡言乱语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问问也不行吗?”玄烨明显不服气。

玄烨干笑了一声,将书册背到身后,道:“陈师傅还没走啊?”

玄烨幽幽地瞪着成德,那哀怨之意溢于言表。片刻后,玄烨带着哽咽控诉道:“你来静潜斋是不是为了荔轩?”

孝庄太后端着茶盅慢悠悠地道:“这事儿不急。倒是那小张子竟被个洋人吓晕,哼!甚是无用!我琢磨着也该为玄烨请个正儿八经的先生了,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玄烨说完便不再搭理明珠,令小伙计将轮椅推到成德的石凳前,将成德抱到轮椅上,他自己则站到轮椅后面,握住轮椅推手,微微用力那轮椅便动了起来。

“大宝!你的脚——”玄烨内疚地喊道。

玄烨很开心地看着一花一蝶渐渐飞上高空,扭头向成德喊道:“大宝,你看,我们是蝴蝶和花儿呢!!”

听闻这句,孙氏惊诧之余已对成德刮目相看。这孩子小小的年级便有这般胆识和思虑着实令人惊讶,但他对三阿哥一片赤诚之心又不得不令人敬佩。当下便与驾车的张公公说明此事,张公公听闻三阿哥要吃糖葫芦,本不愿,后听说那个大宝愿先试吃便勉强将此事报与明珠。其实,在宫里做事,谁也不愿惹自个的主子不痛快,虽说今日还是小主子,但总有一天他会长大不是。

玄烨脸上却露出一丝寂寥,呐呐道:“我不过是偶然间听奴才们学一些王公大臣的乐事,听到了这么一句。我问过乳母,她说这是皇阿玛宠幸额娘时才会说的话,要我只能对以后的福晋才能说。可是我都已经快不记得皇阿玛和额娘长得什么样子了……”

至此,玄烨沮丧的小脸上终于浮现了惊喜的笑容,“我看荔轩没说错,你就是从妖精国里跑出来的!你这风筝做得跟变戏法似的,我光看着眼都要被你晃花了呢!”

他偷偷凑到成德耳边小声问道:“药还难喝么?”说完便将耳朵凑到成德唇边,成德好笑,也只好学着玄烨的样子,小声地道:“谢阿哥赏赐,很甜!”

“奴才,奴才万不敢奢想!奴才惶恐啊!太后!”明珠心思电转,已经猜到成德八成是有着落了,只是这事竟然被太后知道了,这就不知是福是祸了。

成德暗自腹诽,心道我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你小子竟也是个好色之徒呢?!

“大宝是谁?”成德不解问道。

与张璐一同来的是闻讯以为三阿哥生病的奶娘孙氏。孙氏正是曹寅曹荔轩的母亲。此刻,张璐在为纳兰成德接骨,孙氏便抱着荔轩将三阿哥请到一旁谈话。

成德忙摸上自己的脸,孩童娇嫩的皮肤和尚未发育成型的骨骼也摸不出个所以然。这时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孩童天真的笑声依稀传入耳来。

只是到了晚上,玄烨留下成德在内殿里,他觉得自己不能白白担心成德,得为自己讨要点回报才行,于是,又缠着成德和他一起洗澡。

成德自然不能同意,或许是被玄烨逼得紧了,成德便只好东拉西扯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两人扯着扯着不知怎么就扯到了鳌拜身上。正巧,今儿个在朝堂上玄烨忍着怒气冷眼看着鳌拜给他的同党阿思哈和班布尔善升了官,想起这死王八日渐嚣张的气势,玄烨就恨不得把那老王八大卸八块来泄愤。

想到自己阿玛还为了这个王八的事左右周旋,成德便将酝酿了一下午的想法说了出来,道:“你有没有想过瓮中捉鳖?”

“什么意思?大宝你跟我说话还打哑谜?太没义气~你忘了我担心了你一早上么?”玄烨吊在成德肩上,边往成德耳朵里吹气,边懒洋洋地说道。

成德见玄烨又要把话题往回引,忙把这只牛皮糖从自己肩上揭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说正事!我也是今儿早上打了擂台才想出来的!鳌拜出身军旅又是满洲第一巴图鲁,他的勇猛可见一斑,虽然现在上了年纪但一般侍卫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如今鳌拜锋芒毕露,满朝文武有多少人对他马首是瞻已不可考,若是按常理拔除,三年五载也不一定成事。如今之计我们只有棋走偏招,出奇制胜!”

玄烨已经恢复了正经,沉吟片刻问道:“怎么个棋走偏招?”

成德勾唇一笑,附到玄烨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玄烨边听边点头,渐渐地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容。两人嘀咕完,玄烨望着成德双眼发光,他拍了拍成德的肩膀,郑重地道:“此事事关重大,大宝,靠你了!”

“嗯!”

……

三日后,康熙帝下旨,封二贝勒福全为裕亲王,命与议政,特赐亲王府,以章皇恩。

这道旨意下得蹊跷,满朝文武云里雾里皆不明白皇上这是在唱哪一出,只有福全心里明白,这不过是皇上开始收权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ps:福全的晋封是在五月,咱们这里提前了。亲们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咱们这是小说大家也别太较真,呵呵~

至于那位说成德不懂隐藏心思的亲,我建议你去读读纳兰词,看看康熙秘史,你会发现其实纳兰原本就是一个至纯至善的人,他发行饮水词侧帽集恨不得向全天下人敞开心扉,你让这样一个人隐藏心思,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这不是男版宫心计,男主不用和谁斗心眼儿,那些朝廷争斗的事有伟大的康熙在前面顶着,难道还不够么?~

亲们,多给几朵花花吧,药草等你们的鼓励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