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萼微愣,而后低头应了声。
屋外没有丫鬟守着,整个院子清清冷冷。还未踏进大门,秋明容便换来两个嬷嬷带含丹去领罚。秋明月看了她一眼,想着这个少女在北苑还是有自己的人脉的。她让红萼等在外面,自己随秋明容走了进去。
“世子,男女有别,我家小姐还未出阁,须知瓜田李下谣言起于红墙。你怎能?”她挡在秋明月面前,面有怒色。
秋明月被她可爱的样子都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牵着她往里屋走。
“好了,别哭了。刚才你姨母已经说了,等你及笄。就让你嫁过去。”
秋明月低着头,想着方才回到雪月阁的时候,推开卧室,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子令她微微诧异。
“我说明珍啊，你就是心情不好，也不该弄出这么大动静吧。”
薛国侯夫人有些讶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夫人也是一脸错愕，怪异而不满的看着这个侄儿。秋明兰抿唇，眼神幽暗。秋明珠沉默，握着画卷的手指一动。秋明玉被薛雨华呵斥，怔愣之下，眼圈儿立刻就红了。
秋明月笑意清浅而柔和，“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她回眸，“姐姐以为如何？”
“知道了。”他沉吟半晌，又道：“她…”
“今日五小姐莫名其妙的来到后院，命丫鬟毒打奴婢，又将奴婢捆绑至此。奴婢人微命贱，主子有命不敢不从。可…可五小姐的确冤枉奴婢了啊。奴婢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凌十小姐啊。”
“我说你这个小贱人，你…”
秋明珠默然。
秋明月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猛然惊觉此刻自己还穿着寝衣，立刻惊呼了一声。
秋明月语笑从容，“祖父常夸大哥博闻强识，才学非凡，前程似锦。明瑞还小，日后还得有劳大哥多多提点。就是不知，大哥可否赐教？”
秋明月挥了挥手，“夏桐，去给她们安排住的地方。”
秋明兰心知母亲蛮不讲理，三姐就是遗传了她的性格，她早就见怪不怪了，遂也不多解释。
秋明月挑眉，秋明兰这话看似平常，实则寓意深厚。秋明玉是老太君吩咐罚禁足的，按照规矩，便是大夫人，若没得老太君吩咐，也是不能私自去看她的。如今听秋明兰言下之意，便是已经得了老太君肯了。也就是说，老太君对秋明玉的态度，已经松弛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冷修有些惊异，却又听凤倾璃道：“是金子，总会光的。我很想知道，她究竟还有多大能耐。”他微抿着唇，低低说了一句。
丽姨娘不过三十来岁，容貌艳丽妩媚，特别是微挑的丹凤眼，微一转动，便流露出勾人的风情，身段妖娆多姿。一件樱花缀白底抹胸里衣，外披淡紫色长袖纱衣，在胸下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一双淡紫樱花绣花鞋，紧包着三寸金莲。腰间挂着一个香囊，淡淡清香萦绕周围。
夏桐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小姐为什么不告诉七小姐她房里的胭脂醉是六小姐让人放进去的？”
大夫人皱眉，秋明兰又道：“娘，今天祖母和爹已经对你不快了。这个时候如果三姐还任意妄为，即便是姨母来了，祖母也不会松口。”
秋明玉回过头来，坐在她旁边，怒瞪着她。
秋明容脸色有些白，似挣扎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啊…痛…”头皮被扯动，秋明容痛得流出了眼泪，脸色扭曲。她身边的丫鬟大惊失色，忙慌过来帮忙。所有人都震惊了，秋明玉虽然刁蛮，但也从没这般当着长辈行如此参残暴之行的时候。红萼早就挡在秋明月面前，以免秋明玉狂伤了她。
她抬眸淡淡看了眼秋明容，那一眼，让秋明容突然全身冰凉。
“等等。”秋明玉忽而挣脱开大夫人，眼睛通红的看着大老爷。
两个婆子毫无表情的就要去拖李嬷嬷二人，大夫人再次挥开她们，对着大老爷大骂。
大老爷拱手一礼，才看向大夫人。大夫人对上大老爷的目光，有些怯懦。本来她就是笃定大老爷不会干涉内宅事物，才敢这么嚣张的。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出入朝堂，为官为民。内宅是女人的天下，男人若是插足，会被人嘲笑，对官途也有影响。没想到大老爷居然为了沈氏连自身名誉也不顾了。大夫人又恨又嫉。
秋明玉最恨秋明月夺了祖母的宠爱，此刻见她在祖母面前讨好卖乖，更是气绿了一张脸。
红萼小心翼翼走上来，试探了唤了一声。
“不知母亲唤明月来所谓何事？”她瞥了眼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秋明容，存心不放过她。
秋明玉眼神一冷，“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贱人也拉开，掌嘴二十。”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我都会搅在这一池春水里。既然逃不了，何惧面对？至少，如今我不是一个人。”
老太君看了她一眼，这个孙女儿，不娇柔不造作，聪明而不张扬，内敛而沉稳。倒是…
“是”门外立即有丫鬟应声而去。
“果然。”
耳边传来秋明玉恨恨的低骂声，她眼波一晃，回头，看着衣着狼狈的秋明玉，好心的去扶她。
秋明玉大怒，“主子没规矩，做丫鬟的也一样，给我一起打。”
秋明月几乎都能听到秋明容的磨牙声，她只回以淡淡一笑。
皇后颔首道：“是，臣妾遵命。”她放下美人捶，亲自斟了茶递给太后，温声道：“母后的意思臣妾明白，只是璃儿自小就少言寡语，又经历了那样的事…听说荣亲王妃也正准备为他议亲呢…”
“五妹妹。”
秋明月摇摇头，为这个世界的女子悲哀的叹息。抬头就见大老爷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见秋明月与秋明瑞也在，脸上的笑容更是柔和了几分。
“小姐饶命，奴婢不要去浣衣房啊，求小姐开恩啊。奴婢自小就跟在小姐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小姐你怎么可以…”
“几日未见，明兰的女红越发好了。母亲下午才说喜欢牡丹富贵的抹额，明兰这么快就给绣好了。瞧这针脚细密精致，那牡丹富贵花绣得活灵活现的，真真是好看得很。不像我那明珠，整天只知道弹琴赋诗，要么就是抄抄女戒佛经。都写了几百遍了，那字还是跟和稀泥一样，见不得人。”
秋明月淡淡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净帕，自己洗了脸才幽幽道：“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她凤目缓缓流转，看向脸色青黑的林氏，眼底有笑意划过。
老太君轻轻哼了一声，杯盖轻轻一放。
沈氏心中有些惶然，秋明月走过来，“娘，进去吧。”
“我的璃儿是天下最好的男儿，他日皇祖母必定给你配个最好的女子为妻。”
“原来如此。”太后并未有任何诧异，却是将目光投向了金嬷嬷。
之前那婆子却对着躺在床上的老夫人道：“老夫人，御…大夫可是说过…”
很长一段时间,她在梦里都会看见他哀伤等待的眼神。他在说,“我等你,一直等你。”
无数次,她从梦中惊醒,心口除了寒凉和愧疚,却无半分思恋或者痛苦。
她想,自己果真天性凉薄,冷清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