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进入别墅群北大门时,范坚强便被那气宇轩昂的门楼所惊颤:这是仿制清代圆明园门楼的建筑,虽然是半夜时分,处处都显现着它白天时的金碧辉煌。

十来分钟后,九两下了车,然后转身过来挥手作别。

恰在这时候,满脸通红的周筱妍,也已面对着范坚强。

事实上,偶遇周筱妍的时候,王维他们七八个人已经喝了三箱啤酒,又因为聊女同学的兴致正酣,贼胆和色胆也就发酵起来。

而那本《围炉夜话》,正是他为数不多的咬牙当场买下的书。

周筱妍不免又要快语:“八两,我们大家都等你的意思呢!你总不能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们吧?走吧,走吧,别磨蹭。”

别的不说,就假如那王芳这会儿来找自己,即便外面冰天雪地,咱也去!

尽管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于小莲还在村口等待。

见范坚强这副情形,周筱妍忍俊不禁地再道:“其实,我知道你想说啥。你放心,这饭钱酒钱,我一定收。不过,我要区别对待。范叔他们是我们十里镇的人,乡里乡亲的,吃一点包子,喝一点小酒,真要收钱了,我们周家会被人瞧不起。但是,你吃的喝的,我肯定收——”

不用说,就算是赠送,也没有卖小送大的,太赔本了,跟败家一样。

何况,老范家何时有过这待遇啊?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周身的血液在滚热地流淌:奋发图强,注定是老范家今后的唯一活法!

范坚强如此一说,老范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这才稍稍宽慰下来,又不信道:“她真的啥都没问?不可能啊——”

这小子说起来头头是道,很有几分自信,还真有点品学兼优的味道。

关碧窃喜地笑道:“找关部长呀?她不在,中午要回家吃饭的。对了,我是她的秘书,女秘书——”

对关碧来讲,只要知道姐姐办公室的具体位置,就已经是对这栋建筑物的全部必要认识。

便是在这一声关门之后,一直目瞪口呆地扶着东房间门框耳闻目睹争吵的于小荷,“哇啦”地仰头哭出来,边哭还边僵硬地提着一双小手臂,一步一颤地走向西房间:“姐——呜呜——姐——”

只是,刚走几步,一斤就从老范身后绕过来,生拉硬扯地将范坚强手中的编织袋也抢了过去,然后再绕回去:“读书人,哪能背这些东西?再说,你骨头软,还没长结实呢!”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想到陆家父子,他便油然而生厌恶痛恨揍,仿佛有一种不解夙怨。

不过,他的嘴角和眉眼之间,已经没了刚才还密布的凶狠,换而是些微欣慰之色。

别的猎户,进山打猎,长枪都扛上,一去就是十天半月,收获的却甚少。

“老姐,我们明天就去十里村,打听那姓范的人家吧?”房间的门刚掩上,关碧就匆忙走到姐姐跟前坐下,然后焦急地征求意见。

便是说到这里,电话那端,突然出现“嘟嘟”的忙音。

这话一出口,立刻就把范坚强惊出一身汗: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敢想啊!你睡我房间,那我和一斤睡哪里?莫非,你想和我一起睡?那不成。何况,怎么看你都不像是那种豪放的姑娘呀!

在来时的车里,她还一路忐忑地模拟见到八两时的情景,然后暗暗地反复练习。

闻听这话,范坚强立即回答:“哦,这是我家大哥,叫一斤。呵呵,你知道,我叫八两。我还有一个二哥,叫九两,有意思吧?”

而且,中国社会的发展,具有一定的时代特殊性,即便那些名震一方的商贾富豪,也大多是凭借自身的聪明才智,善于抓住时运,经过数十年的艰辛拼搏,才将贫穷的标签撕碎,踩于脚下的——

因为,她认为自己不是老范家的人,没理由下逐客令。

说着,她便要抬胳膊举手,作出再抽的样子。

老范一眼就看出真假,便拉着于小莲的胳膊,叫她坐下,就坐在床沿:“吃过啥呀?嘴唇上没一点油水。一斤,你去端个盘子,把油条给盛上,和小莲一起吃。小莲的心意,老范家不推辞,咱接。”

瞎说什么呢?这种事,除了表姐,哪里还好意思问其他人——

“疼的话,你就哭呗,哭得越响越好!”

再说陆二龙。

仅奔跑一两米,它那前两条粗壮结实的狗腿就腾空而起,直扑门口的老范家两兄弟。

有的还撑着黑色的雨伞,脚步匆匆,生怕错过热闹,便是连脚上的鞋都跑丢了,也只是返身拾起,压根没工夫再穿上。

大概是得到了“跑起来,前方有奖励”的答复,黄毛小母狗立刻也朝着陆家后院狂奔过去——

这仇不报,我陆二龙往后还能在十里村混吗?

“八两哥——”

跑啥呢?想跑去上学,上初中,哪怕是看看中学校园究竟是啥模样。

没料到刚见面的“高中同学”能说出这般世俗刻薄又咄咄逼人的话语来,范坚强很想立刻拨开身前的于小莲,给周筱妍来一通瓷实的斥责,可又近距离地目睹着垂泪中的姑娘家,心中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恻隐,于是赶忙先安慰道:“小莲,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看不起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