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两眼睛瞪得跟玻璃球一样:“八两,不是二哥说你呀,人家两姑娘深更半夜地来找你,这天大的好事,别人求菩萨都求不来,你还装上了。你不去,那我去,你别后悔!”

其实,初见蒋五骄横跋扈做派的时候,范坚强原本就决定今晚不回十里村,打算暗地里对他实施简单粗暴的惩罚。

范坚强的意思是,这饭钱酒钱也一定要收。

而且,还多了两只盘子:一盘是特色明炉大闸虾,一盘是刚刚出炉的烤鸭。

只不过,他那些坐车的经历,其实都是蹭,就如别人蹭饭那样。

看着面前的九两,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以及老范那日对自己的叮嘱,范坚强隐约意识到,九两在兴化县城的生活遭遇,也许是老范家多年来憋屈生活的悲情延伸——

这一说,顿时就把老范说紧张,只见他皱着老眉追问道:“验证啥事?你有没有胡说?”

见范坚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副油画上,关碧料想他只是好奇,便笑着揶揄道:“莫非,你认识这位来自黄土高原的农民叔叔?呵呵,你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吧,歇歇脚——”

不知为何,关碧突然有一种要捉弄下这小子的冲动。

因为,关艳曾有过这方面要求: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来打扰我,打电话就可以了。

数秒钟之后,一股新鲜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溢出:“你终于打我了,终于打我了!爹,今天,就算你打死我,有些话,我也要说。你是我爹,但我也有娘,我是有爹也有娘的小莲。娘为啥走?你不清楚,我心里清楚。你心里压根装不下闺女,就想要个小子。小荷生下来的时候,你一把就把她丢到地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娘是死心了,知道自己在这家里呆不下去。就算呆下去,也不受你待见,不会活出滋味来。你以为,她是工具吗?”

于是,父子三人并排走上坡道。

来到门口,正欲叫门,范坚强突然隐约觉得东墙边闪过一道身影。

这些日子以来,听惯了老爹唉声叹气,却没想到老爹还曾说过要随儿子们一起跟陆家算一笔总账的话。想必,这句话,应该说在自己挨了一闷棍之后。

于是,他决定去张猎户家,打算买两只野山鸡和一只野兔。

关艳没有说什么,只是听,偶尔点头,表示理解。

具体在哪里,关艳没有说,只是让他在电话里直接汇报。

于是,房间的气氛,瞬间被推到了顶点。

范坚强笑了笑:“也是,我好好地亲手给你擦擦凳子,到你嘴里,动作就恶心了。算了,咱谁也别说谁。老同学,听说你的生日快到了,还要办一个生日会。你放心,到时我一定带上礼物,去参加你的生日会。”

没搬家之前,顾玉娇原本就住在十里镇,从来没有来过十里村,更没有见过八两的家人。

是啊,贫穷很伤人,也会挫伤自尊心。

一斤出来的时候,顿时慌了手脚。

说到气愤处,她还伸手抽了猴三两记后脑勺。

于是,她赶紧上前,搀扶着老范:“范叔,我不坐,你坐。一斤大哥,你别搬凳子了。我要坐,就坐床沿。喏,这是我刚买来的豆浆和油条。我吃过了,你们现在吃,趁热吃。”

如果真是自己的命苦,那咱也认了。

“哎呦妈呀!是真家伙,跟狗那玩意儿似的,咋回事呢?”

事实上,他不但被范坚强的那股冷酷杀气震慑住了,还被那些争锋相对的话语刺激得心肺全堵。

说一不二的赵发,接连遭遇两后生的强硬,自觉颜面扫地,又生怕一斤那握在手中的粗实木棍会突然砸下来,便连续向后退了数步,然后侧头示意牵着狗绳的阎王。

陆魁倒是说话算数,暴雨刚停歇不久,便带着几个老兄弟直奔老范家,甚至还左手握着一柄斧头,右手牵着一条半人高的大狼狗。紧随陆魁身后的,当然是陆二龙,以及猴三、二狗那几个毛头小子。

它昂首竖耳几秒钟,再左右微嗅,便丢下同伴,撒腿朝陆家后院奔去。

叫他更疼的是,在家呆不住,跑去鲁家小店转转,没想到大伙儿老远都笑,笑着说“二龙,你这模样,稀罕啊”。

不会错,一定是于小莲!

毕竟,从村小毕业后,老爹于富贵就说什么也不让她继续读书了。

可想而知,这些话语,深深刺激了于小莲。

叫周筱妍惊讶的是,正要打算跟着那女孩走,刚一回头,就见身后居然七零八落地站着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刚刚降落地球的外星人——

其实,陆魁的老婆不知道,他不乐意干,是有原因的,主要有三:

再一方面,三弟说的话很提气,叫他能感受到浑身的血液在滚烫流动。

今天晚上的老范,跟以往很不同,没有笑脸,没有喝酒,当然也没有早早上床休息。

此刻,进了房间,关碧一把将肩膀上的皮包扔在写字台上,然后连踢两脚,甩掉了高跟鞋,接着一屁股坐在床上,问跟在身后的罗柳:“小柳,你最近是不是做隆胸了?你那两大馒头,香瓜似的,蹦跳得我都忍不住要看,更别说男人了。呵呵,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没这么大的呀——”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身影“倏地”从范坚强身后蹿起,然后一把钳住那根木棍,并大喊一声:“老爹,你不能揍八两!非要揍,你就揍我吧。八两是我们老范家的全部希望,你要是把他揍坏了,老范家就永远没将来了,娘在坟里头,也不答应你!”

人群顿时朝着坡道上看去,正见一道细瘦的身影往这边撒腿奔跑,那情景倒像极了一只生气的即将成年的小梅花鹿,要冲过来拼命,哪怕撞得玉石俱焚。

不会吧,昨晚洗澡的时候,也没这迹象。

后来,便是求神拜佛,到处求医问药,连续折腾了好几年,有时折腾得快要哭了。

不仅没那么黑,天空还悬挂着一轮圆月。

瞄了瞄九两的裤裆,大概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蒋五这才收起眉头,然后右手一甩,直接将指间的钞票甩到地面上:“你小子能有什么狗屁朋友啊?赶紧去给老子买烟!是要老子踢你两脚,对吗?”

“你骗鬼吧,我都听到你刚才的自言自语了。晕菜,你都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算了,看在我们都是从十里镇出来的好姐妹的份上,我就不去跟你抢八两哥哥了,哈哈——”一串快活的笑声,从电话里冒出来,接着便是,“八两这穷小子,真是有艳福,我都快佩服他了都——”

范八两没回来之前,在老范的引导下,关艳已经参观了家里。

向来胆小怕事的范八两,怎么就突然厉害成这样了呢?难道这是读书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