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人多……”老汉终日行水,水性自然颇佳,心里实则是有些小九九的,真被追上,大不了弃船,琢磨着凭自己的水性应该能够逃脱性命,如今听春梅如此吩咐,那才叫弃长就短,不禁迟疑。

“有什么稀奇?”冯雯雯懒懒的道,视线重又回到窗外,落寞的道:“也不知道善宝哥哥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和珅本就对卿靖有好感,此刻虽然明知此事又跟那高恒掺上了关系,还是忍不住心软,上前一步冲那准备动手去拽卿靖的瘦弱男子轻喝一声道:“且慢动手!”

和珅听着春梅沙哑着声音软语轻诉,嘿嘿一笑,忽然伸嘴在春梅的脸蛋儿上啄了一口,这才在对方轻声惊呼下蹿下马车,笑着冲春梅招手:“不是要去看看吗?下车啊!”

“还真是”了两遍,居然并无下文,和珅不禁抬头去看傅恒,见他俊朗的面孔上,眼角爬上的细细皱纹,眼神中那浓浓的化不开的担忧,再想到此人再过不了几年便会在死于缅甸,不由暗自感慨,想了想道:

伍弥氏见和珅不好意思,不禁也笑了,冲红杏摆了摆手道:“善宝说的也对,当差不自由么,倒是咱们想的左了,如此大张旗鼓的,物议上须不好看。”说着一顿又冲善宝道:“这些先不说,你从当侍卫到现在,又是副都统,又是副都御使,一路仪仗卤簿怎么个安排法啊?”

和珅便装,心说老子要是再穿上二品官服,你们不定得把眼珠子掉出来呢,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含笑与众人一一拱手,这才随着门子往院内行去。

“都起来吧,不要如此嘛,此处无人,朕不妨说些私话——福康安不必说,听说你被春和认做了义子,都是一家人嘛。雏鹰展翅,你们大哥明瑞不到二十便去军中效力,如今刚三十多,积功已至公爵,你们虽年轻些,不过,朕看好你们,好生去做,莫让朕失望便是!”

此刻乾隆已经走了过来,瞥眼看了那地上乱窜之物,冷喝一声:“不过是几只雪鸡罢了,多点几盏宫灯,随朕进去。”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从福康安的住处出来,准备入宫当值。行至傅恒书房的时候,却见傅恒送了高杞出来,见善宝两人过来,傅恒面色铁青点了点头,冲那高杞道:“这事不是小事,你再去延清公府上跑一遭,让他递牌子进宫,我换上官服这就入大内见主子——今儿个于敏中当值吧,你来之前他去找主子了么?”

春梅听伍弥氏要说正事,便不再插口,瞥眼见善宝从城外回来,靴子上沾满了泥巴,湿哒哒的,眉头一皱,默默出屋去善宝房里寻了干净靴子回来,蹲下身子给善宝换。

福康安跟他说了和善宝因为热气球加官进爵的事情,恭喜之余,对那可以将人带上天空的热气球充满了好奇,侧头看善宝时,却发现他望着远处白雪覆盖的山岭出神,不禁诧异问道:

弘昼原就是做个样子,也怕做的过了,惹翻了这位刻薄主子,闻言嘻嘻一笑,顺杆爬道:“这是主子体恤臣弟了,不过身份有别,尊卑上下,礼不可废么,这帮子奴才,都被臣弟惯坏了,一个个的油滑着呢!”瞥眼瞅了明瑞一眼,见他摇头,小心翼翼问道:“主子从上次来我家至今,有三年了呢,今儿个这是……?瞧您气色,莫不是昨夜没睡好,还是宫里头有人给了你气受?”

服软认怂就行,善宝生起气来恨不得杀人,真要过了气,也好说话,自然也不会跟一个奴才一般见识,笑眯眯的掏出五两银子丢给对方,“前次揍了你,这钱拿着买点吃的罢,不多,老子不比福三爷,赏不了你金豆子!”

傅恒昨晚在军机处值班,本该早早回家休息的,因兼着老佛爷寿诞总管,便去内务府打了个转,交代了些事物,耽搁了些时间,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巳初时分。

福康安理亏,倏地伸手将苹果抓在手里,讪讪一笑:“活该,谁让你先欺负我的,拧屁股还是轻的,再有下次,再有下次……”

想到这里,棠儿突然莫名的生出一份想要跟善宝亲近的心来——可是他冒犯了自己啊?还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这秘密傅恒可都不知道呢。那夜自己又……这人不会因此对自己存了一份轻贱之心吧?

“如此甚好!”善宝点了点头,回头跟伍弥氏和红杏说了一声,领着子墨上了富察府的马车。

“是吗?谢过子墨先生了吗?”善宝笑着从引娣手里接过陀螺,见这陀螺做的极为精致,光溜溜沉甸甸的,上面抹着红绿蓝三色漆料,下方尖端处甚至镶了个光滑的铁珠子,用来减少陀螺旋转时的摩擦力。

哪有西洋景啊?善宝尚在疑惑,忽听福康安小声道:“来了!”便见远处汉白玉铺就的甬路上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少顷,便看到一个挑着宫灯头前引路的小太监身后,敬事房总管太监曾公公轻声的喝骂着:“兔崽子们慢着点,摔坏了庆主儿,小心你们的脑袋!”

“这样就行!”伍弥氏往紧里裹了裹被子:“姐姐,问你个事儿,你可别生气。”

要说毛笔字,善宝后世虽然也练过,比起弘昼这样的书法大家自然提鞋都不配,还真不敢献丑,不过这铅笔就不同了,嘿嘿一笑,从弘昼手里拿过石墨,找了张白纸裹在外头:“这东西染手,王爷,不能像拿毛笔那样拿,应该这样,嗯,你看!”说着话在弘昼的画像旁边刷刷写道:“‘人生难得一知己,推杯换盏话古今’,钮祜禄善宝画于和亲王府,以博王爷一笑!”

“不用撑子?那点了火还不直接把罩子烧坏喽啊?”福康安不解的问道。弘昼却未说话,拧着眉头琢磨着。

……

原来是下雪了!

伍弥氏点了点头,没问原因,也没问银票的来历,而是皱眉道:“今儿个前晌,雯雯又过来着……我瞧着那妮子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要不还是找找那英廉去?你刚当官,朝中没有靠山,无端得罪那冯大人也是不值……你要舍不下脸,我替你去?”

“四爷又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了……”帘外突然传来脆生生的一道女声,打断了高杞的话,语气末尾一个颤颤的尾音,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孟蟾兄!”善宝老实不客气的叫道:“找我何事啊?”心中实在是不想跟高恒家的人搀和上关系。

但见暖阁内,已经七十多的老佛爷红光满面的盘膝坐在炕上,几个妃子跪坐在她的身后捏肩捶背。面前一张紫檀木炕桌,两边坐的中年美妇,对面却是乾隆,却是正在玩叶子牌。

丢给刘全五两银子,打发他去要饭菜,便招呼福宝去抬那早已死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