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高才啊?”袁枚眉毛一挑,面上显出一丝惊异。

趋炎附势乃世人本性,这几天善宝家贺客不断,原来跟福康安说好的去看曹雪芹的事情便被耽搁了下来。

善宝点头,牵着引娣出了跨院,见伍弥氏和赵红杏后,先请了安,这才问道:“额娘叫我,有事么?”

冯雯雯依旧是一身鹅黄,却好像没有冯氏的顾忌,蹦跳着走到善宝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两下,娇憨的说道:“善宝哥哥,现如今你当了官,我爷爷再也不敢阻挡咱俩的婚事了,你开心吗?”

听善宝叫自己荒唐王爷,弘昼扑哧一笑,抬腿便轻踹了善宝一脚:“你就是善宝?臭小子,难怪敢敲登闻鼓告御状呢?胆子果然不小!”却没生气。

“你年纪轻轻,倒是虑事周详!依着你又如何呢?”

到最后刘统勋也下了轿,与善宝步行一段距离,来到一片富丽堂皇的宫殿前止步,善宝便知道定是这养心殿到了。

“回公子,小的祖上在圣祖爷时便是仵作,到我这辈,已是三代了!”

“顺天府尹程岩大人到!”

善宝觉得自己定是跟伍弥氏前世有仇,不然为何自己每次做噩梦最狼狈的时候都能被她看到呢?

只说奴才有取死之道,毫不提赵氏之案,对福康安带走善宝更是一言带过,瞧着多么为朕考虑,多么的忠心?你明瑞呢?自问可有欺朕之心吗?”

弘昼和傅恒当先甩了马蹄袖,众人随班行礼,山呼“万岁!”

福康安却吓了一跳,瞪大双眼问道:“这就打了三十?不会吧?”

善宝心念一动,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近前,那人却如有未觉,依旧挥笔疾书,善宝看去,发现是首七言绝句,那人已写到最后一句,满纸的墨迹,写着"五十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时水泛含龙日,认取香烟是后身",那墨不知是何研磨而出,在油灯的照耀下,居然发着幽暗的红光。

福康安盯着赵红杏手中的肚兜,沉声问道:“可有人证?”

阿顺不想福康安开门见山,无奈苦笑一下道:“是这么回事……”当下将手下所讲一一道来,末了再次苦笑道:“三爷您不知道,这被杀之人,乃是高恒国舅爷的奴才,杀人之人,又是您的……三爷,您别难为奴才成吗?”

围观人群已是炸了锅,人越聚越多,被善宝豪气一激,齐刷刷大喝一声:“我们都听清楚了!”

李银的伴当们平日仗着李银的势力,为虎作伥惯了,架也打过不少,却从未见过善宝这般狠辣的人物,此刻已经无心再看他的俏脸,除了地上躺着的,其他人齐齐止步,已是有些怕了。

“随你,不过嘛,今儿爷心情不好,你得陪爷喝喝酒,说说话,如若不然,我便让你女儿陪我,谅你也阻止不了……”

中午并没吃饭,走了片刻,善宝就觉得肚子骨碌直叫,老远瞅着有小饭馆,便行了过去。

刚才冯夫人手拿金瓜子笑眯眯的冲他说话的时候,他几乎动心了,只是,骨子里的骄傲容不得他这么做——后世的苦难经历教会了他一件事情,那就是有关原则的事情,是绝对不能退缩的,就算头破血流,也要一争到底,想别人看的起自己,首先就不能把自己看低了。

这样的场面善宝经的多了,只在门口冷眼旁观,毫无拘束之色。

“自然来得!”永福被善宝拿话说住,听着下边的议论,心中也有了气,格格一笑道:“只是既然贺寿,您这空着手,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呀,这丫头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定是将咱们方才的话听到了耳朵里,急火攻心,这才昏过去的,善宝,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把她抱到床上去。瞧瞧这小脸儿冻的,可怜见的,大冷天的怎么就穿这点衣服啊?”

"唉--"伍弥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福宝却开口道:“额娘说你前事尽忘我还不信,你还真不记得啦?你忘啦!自从阿玛去后,我就得了一场大病,额娘和你将咱前门的铺子兑了出去,请来了宫里的太医,这才保住了我的一条小命。这次你摔坏了脑袋,躺了好几天,额娘跟我商量好了,你若还是不醒,就把咱通州的庄子也卖了,再请宫中的太医……"

入目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环境,而是一顶浆洗的发白的床幔,支撑床幔的木头红漆已经斑驳脱落,有处还有虫蛀的痕迹,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朽味道。

“死马当活马医罢!”善宝虽然心中有底,却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满,接着一笑,冲曹雪芹道:“我这么说,先生不会怪罪我吧?”

曹雪芹先是一愣,接着咧嘴一笑:“可不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嘛,莫看我说的洒脱,实则也不甘心,不过自知必死而已,既然你如此说,说不得,倒要试上一试。”

“嗯!”善宝点了点头,结合有限的中医理论又道:“先生病因,其实是因为久食海鲜之故,寒凉入体,加之淋雨,这才突然发病,从今日起,每晚要用热水泡脚,水要高过小腿,凉则换之,保持温度,泡至身体出汗为止。然后不可过风,盖上被子睡觉。对了,泡脚之时,水中可加些姜片艾叶之物,也可少量饮些白酒,当然,不可过量,一两足矣!”

“姜片艾叶驱寒,少量饮酒可通气血!”袁枚饱读诗书,于医理并不陌生,除了听不懂善宝先前的那些断药喝奶的吩咐,现在说的这些,倒能解说一二,看善宝的目光中也多了份赞赏。

能让这文坛领袖另眼相看,善宝心中得意,冲袁枚微微一笑,对仔细听自己说话的芳卿说道:“还有夫人,每晚泡脚之后,你可按摩先生涌泉,三阴交,等足少阳肾经诸穴;大墩,中封,等足厥阴肝经诸穴。”见芳卿面露疑惑,便冲袁枚努嘴道:“随缘先生当世大儒,对医经定不陌生,有他在,定不会有错。”

袁枚点了点头:“善宝说的那些穴道我倒识得,夫人问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