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这一通忙乱,颇为怠慢了客人。过了午时,仍没能给客人做饭。

老丈说着就袍袖一抖,倏然就高大神武起来。看向手托宝塔之人,满是蔑视之意。

最后语气郑重道:“你速速回去,告诉家里人,在我没回家之前,都不要出家里的大门。包括你也是。记住了没有?”

一边紧着用左手给陆华龙度阳气,一边对愣怔的黑袍人笑道:“冰魄元君如今法力愈发精进了。连脾气也跟着见长。在下昨晚无意得罪,今日你就找上门来了。有话咱们不妨摊开来说,省得你们日日跟踪。我倒不觉得什么,就怕累着你们了。”

一席话听下来,几个内宅妇人均热血冲头,喜忧难辨。

李贺淡笑道:“你不必心怀感激。我与你人间的分神韩愈有些渊源,出手帮你,是顾及韩愈的人间安危。并非为了你插手仙魔之事。只是,你怎么给九幽之魔缠上了?”

领头的军汉满脸虬髯,黑红的脸上,一双大环眼精光迫人。身上的软甲,更将他衬得威风凛凛。他先是诧异李贺的胆量,继而眼神凶狠地逼视着李贺。

难不成他们真是有缘?我堂堂公府千金真得嫁给一个穷酸做续弦。刘氏此刻的心里如被刀刮过一样难受。她可不像女儿,正满腹柔情,心里有的只是不甘和无奈。女儿下面的话,更让刘氏心底冰凉。

杨敬之一行三人,见马车已经走远,就上马返城。马思远在随意的回头间,见身后晋国公府的马车跟在身后。

李贺和沈亚之都纷纷下车,和一路送到此地的杨敬之、方长河、马思远,一一拱手作别。依依之情,现于言表。

韩愈回府后,官服也没换,直接入内宅为长嫂请安。其时妻子卢氏正陪着长嫂在房中闲话,见韩愈回来。

当即莞尔道:“素闻李长吉惊采绝艳,想不到胆气也是一般书生所不及。好、好啊!都快入座。今日就如长吉所言,乃长者看望后生。都勿需多礼,随意些才好。”

端起架子道:“我们店里的药材都是来自原产地,药性极佳的。一般来路的药材,都是不收的。你不妨问问那些小店。”

韩愈讶然,在又一次打量李贺之时。

对李贺笑道:“日前听下贤说起长吉,如今偏好星算之术。茂孝不信,贸然请长吉猜测一下,这卷纸上写的是什么?”

李贺的坦然爽朗,让怒意未去的白绮蝶一时失神。见李贺拱手要转身了,忙又走近一步。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谁,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我又何苦出言逼问,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刚欲劝说几句,就听母亲言道:“去吧!早些回来,不可贪多。”

在下人呈上笔墨的时候,李贺看着依偎在程老太太身旁的两个外甥。

“如何能这样不计后果?这岂不让我们李家蒙羞?”郑老太太忙停止哭泣,对儿子惊道。

正担心丈夫的窦氏一脸惊喜地迎出门外,却见本村的王二牛和吴大郎,手上都拿着藤条编的药篓和簸箕。身后还跟着拿着藤筐的孩子。

窦氏更是向前揽着陆华龙进房,等他脱鞋上床,又给他掖好被窝。

索性道:“我原先的主人并没带我一人上路,还有两个挑担仆人跟随。主人过世后,那两个恶奴嫌带我碍事,又欺我没有亲人可依。路经这山中时,趁我出恭之际将我丢弃。我见天色已晚,怕山中野兽出没,先是找了个石洞躲藏。见公子在山中捕猎,这才出来叫唤。”

道声佛号后,默想了一遍静元的因果,仍未得晓。不由地心下起疑,这人莫非是九幽神魔不成?能将佛家弟子的行迹抹煞干净,除了他还能有谁。

“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李大郎闻言,两眼放光。

“今日众乡亲能登门探望,李二郎感激不尽。他日众乡亲如需相助,千万别与我客气。我除了读书之外,稍通岐黄之术。如有病痛,不便就医,不妨找二郎问诊。我这就采药为静元大师医治,就不奉陪各位了。”

李贺此念一起,就嘘声长啸。顿时林间一阵骚动。鸟雀惊扑、走兽狂奔。本来静谧的山林,瞬间就热闹起来。

“二郎、二郎,你醒啦!吓死娘了。”

冲虚真人笑道:“你看我像吗?放心吧!老道曾在你家公子座下受过教,不会害他的。”

陆华龙再三打量冲虚真人后,才咬牙牵着他的手,跨进了五极圈。旋即拍响了大门。此时李家都是妇人在家,大门紧闭。

老太太正和女儿忧心大郎伤情,在油灯下闲话。听到拍门声,正吃惊是谁来访。就见住在李贺房间的白绮蝶走出房门。

对着院外问道:“是谁夤夜来访?”

“是我陆华龙,我带了位仙长替大公子治病来了。”

白绮蝶狐疑地开了门,见了冲虚真人吓了一跳。

后退了一步,福礼道:“见过冲虚真人。小女子有礼了。”

冲虚真人做个嘘声手势,低声道:“只说我是游方道人,不可泄露行迹。”白绮蝶忙低头称是。

这时郑老太太和李长仪也出了房门,见到陆华龙大惊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长吉呢?这位道长是…”

冲虚真人颔首作揖道:“老道乃游方行医道人,路遇这位小童,得知贵府大公子有恙在身。老道颇通此道,特央他带来上门医治。”

李家母女见老道长仙风道骨,颇为不凡,忙一起向前见礼。在房中伺候丈夫的窦氏,听到动静也忙出来。在一番客套回礼后,冲虚真人就随李家人来到李大郎的床前。

冲虚真人却请李家众人皆出去等候,自己留在房间为李大郎医治。站在房门外的陆华龙被李家的妇人接连盘问。

“你是怎么遇上这位道长的?”

“他真能治病?”

“不会是江湖骗子吧?”

一连串的疑问,说得陆华龙不知道如何回答。正苦苦思索托词,就见房门开了。

冲虚真人对众人笑道:“人没事了,明天就能行动如初。经过这一遭事,他也算是因祸得福。身体比以前强健了许多。就是忘了今日午时发生的事。不过,这样也好,省却了许多烦忧。”

郑老太太等人忙告谢不已,又一起奔进房内。见李大郎脸色红晕,呼吸匀净,全无一点病态。李家的妇人均喜极而泣。

房外的冲虚真人却对白绮蝶和陆华龙使一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