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早春时节,路旁花木都微有绿意。远处青山含黛,路旁旷野吐新芽。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十里长亭。长亭周边,遍植垂柳。柳丝掩映间,竟有人影攒动。

这如何使得?虽听闻裴三小姐连当了两次望门寡。但堂堂国公府嫡出小姐,如能能沦落到给个穷书生续弦的份。不是韩愈看不起李贺,实在是上次听沈亚之描述李家的近况,颇令人唏嘘。

李贺朗声道:“长吉之惶恐,乃对长者亲临久候不安。无见上位者之窘迫。故,长吉能安之若素。杨兄乃官场之人,沈兄也将迈入官场。二位仁兄的惶恐乃对上司的尊敬。需形露于外,以示礼节。盖有所不同也。”

这家小姐出身显赫,乃晋国公裴度嫡亲的孙女。行三,名唤润菲,芳龄十六。父亲裴元礼是裴度的嫡长子。

不禁惊道:“两年未见,长吉样貌大变。要是他处相遇,我怕认不出来了。真是奇了。”说着请李贺入座。

李贺请人用茶后,才沉吟道:“二位的来意,长吉大致明了。上次托下贤兄已向韩公表明心志。至今仍不改初衷。如还是为赴考的事劝说长吉,我劝二位还是别费口舌了。”

看不出,这个狐仙还挺有气节的。

大威德明王当即就来到佛祖座下,见文殊菩萨立于一旁。还不待明王问讯。

晚饭后,他带着陆华龙向家人言道:“我欲去山中行猎,勿需等我。可先行安歇。”

“好,这点补偿虽微不足道。但至此划清界限,再也没有瓜葛。只是,和离书需按我的说辞来写。”李贺盯着程子桥言道。

谁家愿意,为女儿被休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陆华龙激愤的话,李家婆媳皆不赞同。李大郎也当做没听见,仍阴沉着脸。

笑道:“你昨夜捕猎收获甚多,家中吃不了这许多。今日就让大郎挑些进城换些油盐,另有一些赠送亲友。这是你的捕猎所得,没提前告知,还望你不要介意。”

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他是无家可归,“交待”二字也就无法出口。继而怜惜地看着陆华龙。

正在正堂内不停地搓手跺脚,大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李大郎忙不迭冲了出去,李家婆媳也放下手中针线,向院外望去。

李贺暗暗叹息,萧然道:“你可知道前因后果?”

李贺双目立聚,两道光华直射巨蟒。就在此时,奇迹发生了。

郑老太太奇道:“长吉没参加今年的乡试。就是进京,也报考无门。韩大人到底是何想法,贤侄不妨言明一二。”

李贺哈哈大笑,狂放之极。

恍惚中的自己无所不能,现在却只有这点本事。何时才能腾云驾雾,上九天下碧泉。难道非要等我做好一个世间的人,仙术才能回来吗?在密林中,李贺沉默了良久。

农人们不敢告诉他弟弟的死讯,却也七嘴八舌地诉说起事情的起因。

“长吉,你真的算出这次科举没希望吗?韩公都为做到这般地步,怎么会无功而返?”

李贺淡然道:“长吉从来不说诳语,更没打算有所隐瞒。科举之路早已无望,这次长安之行,长吉更专注于医药行情。以图为未来打算。沈兄且将心境放平,勿再为此患得患失。”

沈亚之看着李贺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不禁沮丧起来。要是真是这个结果,那岂不辜负恩师厚望。还有裴公…

想到这,猛然惊觉:“裴公为你添置旅途用度,这不稀奇。可为什么让家中女眷出面?这不合情理啊!长吉,你应该很清楚为什么如此,能否告知愚兄?”

李贺用清亮的眼睛看向沈亚之,淡淡道:“一切妄念皆虚幻。待春闱事定,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沈兄不知也罢。”

沈亚之很想知道,李贺和裴家女眷都说了什么。但见李贺没有说的意思,且碍着有仆从在身边,也就强压好奇没再提及此话题。

陆华龙在车里坐着憋屈,没一会就熬不住了。自己嗖地一下就跃出车外,把满车的人都吓了一跳。沈亚之刚要叫唤停车,被李贺摆手制止。

“由他去吧!他在车里呱噪得很。出去了,大家都方便,他也快活。”

陆华龙在官道上自由驰骋,一会远远超到前面,一会又倏忽奔回来。可把赶车的苏五郎看得瞠目结舌。等他又一个来回奔近时,不但车夫忍不住喝起彩来,就连路过的行人也纷纷叫好。

陆华龙愈发卖弄,直接下到官道两旁的农田里驰骋。追野鸡、撵野兔,玩得不亦乐乎。

听到外面的动静,沈亚之撩开马车右侧的车帘。见陆华龙一个小小书童,竟有如此好本事,暗暗咋舌。

他们一行人乘着马车,沿着官道一路西去。却说裴三小姐一进家门,就扑倒祖母怀里呜咽。可把坐在国公夫人房里等消息的众女眷吓得够呛。

大夫人刘氏更是急得连连叫唤:“菲儿,人怎么样?你哭什么?不成咱们就不提这事,你祖父难不成还强逼你出嫁?”

国公夫人高氏也连声安慰:“好孩子,别哭、别哭。有什么委屈尽可和祖母说,祖母替你做主。”

看来是没看上,否则哭成这样干什么。也难怪菲儿如此伤心,一个穷书生,能有什么好的。除了诗文不错外,也没听说他有潘安之貌。让女孩家一见就能喜欢上。众女眷纷纷臆测。

裴润菲在祖母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对长辈的垂询就是不肯回答,只一味地抖着肩膀呜咽。

菲儿定是受了不能对人说道的委屈,才会哭成这样。国公夫人对一众儿孙媳妇、孙女使一眼色。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告退,就留下三小姐的母亲刘氏在房内。连贴身的嬷嬷丫鬟也都远远退开。

“好了,菲儿,就剩咱们娘仨了。有什么委屈尽可向祖母说,祖母替你做主。”高氏温声说道。

裴润菲就着手帕捂着哭肿的杏眼,依旧不答言。

“李贺相貌丑陋?”

高氏问道,见孙女摇头,又问道:“他品行不端?”

裴润菲还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