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哑之哑?不聋之聋?”薛慕华心中惊诧莫名,他自己精于医术,内力流转间已经知道自己根基无损,只损失了些微气劲,心下微微放松,“薛某眼拙,不知楚少侠仙乡何处?”楚风方才那些让他有些意外的动作和他臆想中的“化功大法”,顿时让他想起了恩师。薛慕华早年被恩师“聪辩先生”逐出师们,尔后“聪辩先生”也变成了“聋哑老人”。

白世镜一日夜来,照顾那小娃娃,也算尽心尽力,听了薛神医一声赞叹,也自坦然受之。那柯家一脉单传,柯百岁听得此事,心中感激但是紧绷着脸,过了一小会儿还是凑过来**地说了声“多谢”,他那对儿子儿媳妇和白世镜亲热多了,更是道谢连连。

老人一直沉默zhaishuyuan着,白世镜继续笑着。

楚风有点摸不清楚情况,想想也没有留他,看他话中好像被拒绝过很多次的样子,鬼知道有什么内情啊。不过不就是喝酒么,大不了日后单独请他喝上两顿,这点银子楚风还是不缺的。

至于后面两桌的慧字辈,或许在江湖上也算得上好手,随便派出来一个,收拾下“小煞神”孙三霸一流,该是不成问题。看着这八个大光头,丐帮六老或许会感慨一番少林“人才辈出”,但也只是人才罢了,却不会担心这几个能对楚风造成什么麻烦。

本来么,玄难等人驰援丐帮,身为武林同道,也算应有之义;偏偏夜至信阳,丐帮自乔峰以下,七位顶尖高手中,居然站了这么一位年轻人,身后一只布袋也无,该不是丐帮弟子。这年轻人见了少林高人,不执弟子之礼也就算了,丐帮诸位长老也不提点于他。

其实他这一口鲜血喷出和那大理御医以水蛭放血可算是殊途同归,只是个中情由,楚风也想不太明了。他只记得,段誉不会搬运内气,最后胸口鼓胀欲裂,直到天龙寺才寻机解决;他今日本来隐隐觉得内力有些不对劲,正要找丐帮各位长老请教。谁晓得出门就遇上乔峰拉他喝酒,他一时兴奋,将这头等大事忘于脑后。

“乔帮主内力高深,只是这美酒,实在是可惜得紧。”乔峰摆摆手,让那酒保站起身来,掌中美酒点滴皆无,显然并无异样,心下正觉奇怪,就听楚风声音响起。

马歇人不歇,一连换了三趟马,楚风一行人追上洛阳那支正牌的“移灵”队伍时,信阳已经很近了。两支队伍合一,行动稍稍慢了不少。马大元的老家在信阳西郊三十里地,江湖中人,说不定哪一天就走了,马大元提前给自己定下的墓地就在老家左近。

吴长风早已将那努儿海右肩一刀劈落在地,听到楚风的话,再也不看向那西夏武士,径自走向黑棺。鬼头刀上的血迹在走动时,已被雨水冲落,吴长风感受到已经有些开始酸的身子骨,有些感慨地想到:十几年前,我砍了这武士的师父;十几年后的今天,我赢了这个武士;可是再过哪怕几年,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动刀了。

乌云再临,整个天地都阴暗了起来,云中鹤虽觉有些乏力,却也只当是自己动用内力过多,更何况他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乔帮主“擒龙功”之上,更难察觉自己的内力已被楚风吸走小半。他看着楚风嘴角溢出的鲜血,右掌之上越来越微弱的吸力,有些得意地叫道:“你这疯子,笑不出来了吧!”

哪晓得乔峰“亢龙有悔”一出,这天下第一恶人用以抵挡的那支铁杖脱手飞出不说,余下三成劲力,实实在在地轰在他的身上。一口逆血喷涌而上,偏偏这段延庆连嘴都张不开。

楚风瞳孔微微一缩,这是踏入江湖以来,最为危险的一刻,避无可避之下,心中反而宁静下来。涤尘向下一挫,与那鬼手钢抓擦出一溜火星。云中鹤也不知是不是忘了自己持了钢抓中段,鬼手之上的机括再难用到,兵刃相交,这一下并未锁住涤尘。

“嘿嘿,第二招!”云中鹤身形不变,看着躲往自己左侧的楚风轻松说了一声。楚风这次离得近了,倒是看得清楚,这云中鹤脚尖和地面一触,近乎片尘不起,未见得如何用力,连人带着钢抓一起朝着楚风撞了过来。

楚风本来在那黑棺之旁,见到段延庆跃在空中,他已经很自觉地退到三丈之外,看着黑棺之外,段延庆指力所及,泥地之上,再无一片平整地方。他心中暗道一声“变态”,段延庆是个变态不假,可就功力而言,这乔峰乔帮主更是天下第一等的。直到此时,乔峰挥洒如意的居然还是那路“太祖长拳”。别人也就不说了,要是楚风自己哪天兴致满满地向乔峰挑战,居然被他用太祖长拳就给虐了,连传说中的“降龙十八掌”都见不到,只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两人拳来杖往,已对了十余招,段延庆比对之中,还不觉得,旁边凝神观战的楚风却已看出些端倪。段延庆来回进招、趋避,桥头沙地之上,被他铁杖点出的泥坑处处;反观乔峰,竟好似自他立在棺前,十余招下来,就连脚步都没动过半分。

和那云中鹤飘飘渺渺几如御风的轻功身法不同,段延庆的双拐一直没有真正离开地面。铁拐和青石桥面相触,便是“嘭”的一声轻响,石屑纷飞。他一步一步走来,但是只要迈出一步,下一步就要快出甚多。

钢爪破空而至,楚风不敢掉以轻心,脚下一动,自“乾”位至大过,再转“谦”位,已将背心重穴让开。待得性命之忧已无,楚风瞅准钢爪来势,回身一剑,便想将那钢爪挑飞。就见乔峰右掌虚空一握,一股气流激荡,那钢爪在空中一弯,就往他手中飞去。

在这“小煞神”心目中恩师岳老三的功夫已是神话一般,更别说恩师口中的“老大”了,那肯定是比自己师傅还要厉害的大人物。他虽然听说过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可是连丐帮帮主也死在四叔手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单正闻声,抱拳一谢。

“楚风万不敢拿恩师说笑。”楚风沉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那杏子林中,丐帮就是在这“悲酥清风”之下,被人尽数成擒。今天楚风本来只当是送送马大元什么的,哪晓得会遇上这种已经能算得上天下有数的高手对敌。更别说,对头还是那伙完全没有武人节操的西夏一品堂。再说,悲酥清风确有其事,楚风倒也不怕损了顾子尘的名声。

楚风听了那哨声只觉双耳有些刺痛,暗暗运起内力护住双耳,这才好过些。不过,那哨声一起即止,楚风再望向场中相斗的两人,却现那南海鳄神居然已经走了回去。南海鳄神看到楚风望向他,右手提着刚取下的鳄嘴剪,左手拧得嘎嘣乱响,两粒黄豆大小的眼珠子不断看向楚风的脖子,显然对没能一把拧断楚风脖子的事很有怨念。

楚风看着眼前一水如玉,漾于天地之间,却已将去路阻断,问道“单前辈,这里是?”一大清早就赶到这个罕有人至的地头,楚风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

楚风“嗯”了一声,这才觉有点不对,白世镜是说“还待乔帮主定夺”,可是看单正这意思,明显明天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这到底是说白世镜在骗他楚风,还是单正绕过了白世镜和这位还不曾谋面的乔帮主在琢磨些什么。

白世镜没有再说话,单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再补上几鞭子,干脆地大义灭亲算了。

白世镜面上羞愧之色渐重,但还是答道:“孙三霸跑了。”

风渐起,那窗户再难掩住;

楚风祭拜完毕,出了灵堂,左右也是无事,就想回城西找个地方安歇下来,近日来几番与敌争斗,无量剑术、凌波微步各有所悟,正是勇猛精进之时。

“好剑!”单正又赞了一声。

南海门下,向来一脉单传。孙三霸拜在南海鳄神门下,在南海一地,人人见了都要称一声“小祖宗”。可是时日越久,他越觉得自己师父对自己不用心,自己的功夫居然连师父的一二成都及不上。到得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后脑勺”不够突出,这才修习不了南海门的绝技。

平日里,天南海北的,除了那些解不开的仇怨,也没几个会特意找上门去寻人晦气。可是眼下天下英豪尽聚洛阳,说不准就想上面那俩,一碰上头那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楚风点点头,没有说话。

单小山毕竟年轻,见了楚风面上讶异,显得很是意外,立时高兴了起来,问道:“我爹不在这边呐。你现在知道我们是谁了吧,你又是哪里来的?从没听老爹说过,有姓楚的年轻用剑高手啊?”

这雨绵绵的天气,大白天的,正堂之内,已经燃上了油灯。油灯中也不知加了什么香料,伴着那些尸体处理过后的味道,弥漫在空中,楚风只觉得连这堂口的空气都变得凝拙了起来,抱拳道:“这就不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