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儿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为素心披上一件鹅黄色的斗篷。一边道:“这天儿,昨儿还热得滚烫,一晚上雨落下来,今早起来就这么凉飕飕的,老天爷的脸色呐,真是难料。”

“夫人回来一病不起。可怜董二爷,好好的一个人就成了这个样子!”吉儿双目红肿,跪步上前两步,道:“大小姐,您在上海门路大,吉儿求您,一定要为高家,为夫人伸冤!”

车子疾驰而去。

她恨董静姝的笑,恨她的善良无争,恨父亲的相敬如宾。在她的心里,无数次想着没有这个女人,自己将会有如何幸福美好的少女生活,而非面对母亲孤寂清冷的青灯黄卷。如今,董静姝真的要走了,她要走了!去见她心爱的情人,去偿还她对母亲的债了,她的心仿佛一下子空了。竟然隐隐的还有一丝心痛!素倾默不作声,望了望素心,起身回到了房中。

印心扶着王雅娴,来到西苑的养心亭里。谢府里不似其他公馆装修的富丽堂皇,欧式典雅华贵。而是素雅淡薄,处处透着儒家清净平和,天人合一的意境。谢传贵和王雅娴近几年一年中总有一半的日子离开莲庄,住在上海的宅子里。当日这宅子的主人为了避难逃到了别处,急于转手,谢传贵独喜这宅子西苑有一处天然的山丘,顺势而成一个大观,一见倾心,即刻买下,经过一些修饰,如今是一处闹中取静,匠心独具的园林,夏日避暑极佳!

王雅娴淡淡的笑了笑,道:“您真客气!我平日不出门,也不懂得这些个应酬,唉,俗人一个,也学不会你们这些歌礼数!多担待!”

“那你说怎么办?”

忽然,通道尽头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仿佛是黑暗中一线光明,那声音清亮,素倾收住了哭喊,泪眼朦胧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哪里哪里,您就别夸她了,这孩子从小被宠坏了!这才多大呀,十岁还没到呢,就这么大脾气!来,快叫一声大妈妈!”芸娘边说,边牵着小蝶的手,却并不强迫她出来。

“姐姐,”董仲仍是语气平和,嗓音温润,“弟弟不善理财,如今跟着三木先生学了一些西洋的东西,倒也觉得十分有趣。既然姐姐有难处,做弟弟的也没什么能出力的,姐姐不嫌我粗笨,弟弟愿意为姐姐分忧。”

静姝忍不住垂泪,心中思绪万千,那一日的锥心刺骨的疼痛,再一次侵袭了她。

两个人忍不住都心中发酸,吉儿怕静姝看着伤心,便转过头,暗暗擦了擦泪水。

“嗨,这贾大爷是咱塘桥镇出了名的包打听,平常一活不干,专混茶馆赌场,远近闻名的剥皮无赖!咱们镇上的事儿,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高贤祖并不答话,素倾又轻轻喊了一声,用手抓住高贤祖的手,高贤祖双目赤滚,微微动了动眼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见是素倾,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什么!”秋儿十分震惊,慌忙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没那么金贵,你就放心了吧,一会儿我喂她吃完,你便可以抱了倒是真的。这会子你先歇着,去梳洗个,这么风尘仆仆的,去见了娘再过来!”

陈来太君笑着点点头,眯起了双眼,十分满意。

“这倒不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先是金市长派人来说,今年的全省商会组织推选我做了会长,让我们明日去挂职上任。前几日倒说起过,没想到他一手办成了这事。报信的人没走,英国大东公司的经理格里登门来和我协商,想要收购我们的厂,这个事情我一直没答应,今天说是来谈合作的。”

“是嘛?那可真是玩兴大了,连梦中都想着出去采花。”

“是啊,女儿,走吧。”高贤祖说着,便挽着素倾的手,素倾无法,只好不再言语。礼娘为素倾盖上白纱,两人慢慢的走到了教堂大门外。

“媳妇儿?”沈唯银忽然转了语调,“不是叫你穿婚纱的嘛?怎么没穿?”

“素倾,父亲特意交代我,今天咱们举行的是文明婚礼,现在的都时兴新式穿着,你这样穿,我回去不好和父亲交代。”

仆从一个个跟进,只听周围的人群相互私语,

“不过就是一本书嘛,你给我看我还看不懂呢。谢老弟,这书在你那儿是一本宝贝,在我这儿不过就是一本普通的书罢了,既然大家都这么期许,且谢老太爷也有这先例,就翻开来让大家看看吧!”

“第一卦,签词曰:石帆远影余落日。二龙戏珠。按时辰来看,此卦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卦,只是这孩子五行缺土,命遇水煞。”

“呵呵,老爷您呐做茶可是一把好手。这抱孩子,可得好好的学学,刚当上爹,还没缓过来。”五妈笑呵呵的接着道,“我还记得老爷小时候,那眼睛也是滴溜溜得转,那头发哟乌黑乌黑的,咱们大少爷跟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瞧!”

“这这这,老爷,一笑不敢,不敢呐!”

这里,秋儿见高一笑去了,悄悄对高素倾道:“小姐,这个高一笑办事最擅阴奉阳违,别看他这会子满脸堆笑,谁知道待会办的妥不妥当!您还是跟老爷说说,让老爷去跟他说。”

“俗话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可不是生女儿好!”

“老爷,有什么事吩咐?”

“来,好孩子,喝口水吧!”

“哎~~”兴夫憨憨的笑了笑,一倾而尽。

素心点点头,露出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