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盈默立了片刻,看了一眼采华,便转身向外走去。采华心中明白,不用多说便跟了上去。回到自己房中,严盈先唤来了芜青询问香蝉的伤势,见她面上带着泪痕。眼圈有些发红,显然刚刚哭过,不由心中一紧问道:“香蝉伤的不轻?”

苓儿对着严盈一笑说道:“这药喝下去可以安眠,纪少爷喝下去少不得再睡一会儿,四姑娘尽可放心,晚些再来瞧他亦可。”

严盈没料到纪子晨说到这里还要藏着掖着吊自己胃口,不由瞪起眼睛作欲生气状,方才听他不得不交代道:“我听见树林里有……有动静,便凑了过去想瞧瞧,开始以为是兔子什么的,哪里知道却听见女人的声音,一个劲儿的求饶来着。待我明白过来,便想也没想的冲了上去,却见是个壮汉,还好那人听见生意赶了过来,才将那壮汉打倒在地。”

严盈有些了然,怪不得如此,以纪衡丰的个性和缜密,哪里会让自己的儿子以身涉险受如此之苦?若是纪子晨擅自跟随倒是说得过去,就如同这次上京,他不也是央求了福伯偷偷跟着来的?这么远的路程他都不怕,何况在京城之内呢。

不知不觉已经亥时了,严盈打了个哈欠,有些倦了,便早早梳洗歇下了。

纪氏揉了揉额角,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是你舅舅提醒了我,前几日不是进了一批珠子吗,正巧得知今天熙归楼要出货,有一些是要送到琼镇去的,我便匆匆忙忙去拦了下来。”自从莲秋的事情之后,纪氏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将严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了,有什么事情也不避忌着她,而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严盈偶尔的几句话,也让纪氏在为难的时候突然茅塞顿开,这也让纪氏更加愿意跟她说些事情。

方婶怔住了,旋儿连连点头说道:“小姐说的是,我这老眼晚上做针线多了,也不怎么好使了。其实我是混说一气。若不是小姐关心,我也不会多嘴的。”

严盈听到萍儿的名字,不由上了几分心,问道:“你可知道萍儿为什么告假?”

严盈心中稍定,看着苓儿坦率而佩服地说道:“怪不得沈大夫放心将病人交予你照料,我方才还着实担心了一番。想着你小小年纪哪里经得起这个,谁知却是我眼拙了。”

纪衡丰觉得自己这个侄女儿越来越有意思了,也不再绕圈子,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我会派知道内情的宋嬷嬷和青池过来还有两个丫头也是信得过的。这些日子,子晨就麻烦你们了。”

不过这感觉仅仅是压抑在心底没有人可以分担说出来也毫无用处只会让身边的人跟着担惊受怕,纪衡丰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今天来到严家也不过是安抚纪氏对子晨的担忧,不想她发现子晨受伤的秘密二来则是将琼镇的情势告知纪氏,严家在琼镇的投入不小,又是三房的产业,他不能不加以指点。

纪氏正在坐着出神,突然听到采星欢快的声音,不由抬起头来露出一丝喜色,心中的沉重烦乱也暂且放下了,急忙说道:“快请进来

纪氏看了一眼严盈,说道:“让她在这边候着便是,咱们在床边悄悄看上一眼即可。不会吵到他的。”

待得看着严盈急急上了车,马车缓缓驶去之时,王承才愣愣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银子,足足有十两银子,他方知严盈不是一时兴起,心中却是一阵激动,那是被人需要和信任的兴奋之感。

王承闻言脸色却是一黯,笑容也有些勉强,轻轻说道:“自然不会,前头有夫人和大掌柜看着,我倒是闲着的。”

严盈见纪氏口风似乎松了,于是便打蛇顺竿爬地抱住纪氏撒娇道:“家里铺子里有事父亲都来找娘商量,还让娘随时自由到铺子里管事,自然是看重娘的,女儿瞧着都羡慕,所以才要跟在娘身边去学学呢。”

严盈自然知道香蝉在担心什么,只是不试上一试,却总是不甘心的。她既然下了决定,便不愿耽搁,对两个丫头说道:“如此做百般猜测无益,我去探探娘的口风便知可行与否了。”

那日回去稍一打听,才知这所谓严四小姐就是京城有名的商严家之女,更有严家大老爷在朝为官,再添几分荣耀,那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却不知这样的贵人看上她什么,正是云里雾里的,只能收拾整齐了前来问个清楚。

楚天楠本就是小孩心性,你骂了我,我便要打回来,自然是顺水推舟地说道:“既是如此,那边听主持师太的,不要污了人家的地方。小四·掌嘴便可。

方才那头领模样的人被了净打飞了兵器,面上正是挂不住,听了书生话里带了几分威胁之意,不由挺了胸膛大声道:“弟兄们早就等急了,既然你们如此不识好歹,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厉害,兄弟们,给老子上!”

黑衣青年不由叹了口气,这的确是强人所难了,这小姑娘平时恐怕连血都见过,刀剑也都没有摸过,如今第一次经验,却是要在人身上下手,别说这个娇生惯养的闺中小姐了,就是一般少年也未必做得到。瞧着严盈愈发惨白的小脸和被咬的鲜红欲滴的樱唇,突然心中一软,在多年刀头舔血的生涯中几近绝迹的不忍悄然而生。待他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心神一凛,笑着用柔和地声音说道:“却是为难你了,可是若是不能毁掉这纹身,我即便是死了也无法瞑目,这关系到许多人的性命啊,承姑娘此恩,若是今生命尽于此,来世必将结草衔环以报答。”说到这里他又似安慰般地说道:“我自幼习武,别说这点疼痛,即便是你斩了我这条胳膊也无妨,比起因此而受得折磨,这已是极好的结局了。”

严舒笑着摇摇头,说道:“这无尘庵是什么地方,哪里容得他们在此胡闹撒野,自是被挡了回去。不过我瞧着那样子,却都是练家子的,多少都会些功夫,却不知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人,怎么会找到尼姑庵里去。”

那红衣人果然是青儿,她背上的竹篓歪一边,里面各式草药也散落在地,她却顾不得了,只是趴在崖壁边不停地叫着:“哥哥,哥哥……”

“爷!”长风一跺脚,又羞又恼,白净的小脸顿时升起一片红晕。

那妇人见状眼睛转了一转又说道:“今天也是头一次卖这种稀罕玩意儿,我也不指望着赚钱了,大家听好了,今日若是买两包便送一包,合下来一包只要几十个大钱而已,买些个纸花零嘴儿也就用光了,若是用的好呢,以后再来便是。”

严庭远也有些许尴尬和不好意思,闻言点点头,倒是没有坚持。

芜青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严舒也不以为忤,只是不在意地说道:“那得看厨房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只是再好吃,吃久了也生厌了,难得出来尝尝鲜,也有段日子没这么吃过了。”

严舒得意地嘿嘿笑了,摇着头说道:“这你就不不懂了吧,一看就是没逛过集市的,再怎么碎的银子,在那里也是大钱,不仅麻烦,而且太引人注目,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严玉听到莫先生的名字神色有些变幻,笑意淡了些,答道:“课都结束了,还问在不在有何意义,莫先生如此清高,还是莫要去打扰他才好。”

莫先生正在擦拭那把珍爱的九霄环佩古琴,闻言不由笑着看向严盈说道:“若是能听到那般清雅精妙的箫声,你便是再迟到个把时辰也无妨。”

严盈笑着点点头,便见芜青又露出了笑容,嘀咕着“这也不错……”又去到处忙活了。香蝉笑着摇摇头,看向严盈轻声说道:“这下夫人不必再为什么姨娘的事儿伤神了吧?”

严盈看看面前的白瓷盅,似乎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原来是为这个,我却不知道这是莲秋姑娘你的,这小厨房是三房的,哪里分的那么清楚,偶尔拿错了也难免,为这个生气可不值得的。”

严盈轻笑一声,微微靠近了些低声道:“娘呀,她就是嘴硬心软,这不是闹别扭嘛,可是该办的事儿却一见都没落下,您就别跟她置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芜青接着说道:“姑娘,奴婢在老夫人院子的时候听说,这样的丫头都是绑了之后便不见了踪影的……”

曹嬷嬷听见莲秋两个字,脸色便是一阵变幻,想想似乎某此去莲秋那里,也的确曾在院子里见过彩雀,只是当时没有在意罢了,不由上了几分心问道:“哦,你们姑娘有什么事找我这老婆子啊?”

芜青这么小的年纪,哪里有人说过“许配人家”这样的调笑,她不由立时红了脸,羞得泪意都退去了,直跺脚嗔道:“姑娘,什么人家不人家的,奴婢才不要呢!”

严盈点点头说道:“主意还没有想好,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从莲秋身上下手,只是这些日子她还算安静,还得想办法多多关注她才是。”

“在下少年时也曾好此,后来才改修古琴,严家却是无人好次,若是四姑娘修习中若是有何疑问,愿意跟我讨论一二,那便是在下的荣幸了。这本箫曲是少年时寻来的,可供四姑娘闲来无事时消遣。”莫先生脸上浮现几许感慨,递上了手中曲谱。

严舒闻言一愣,扬声说道:“上古神兽?十大神器?怎么没人告诉我,早知道是讲这些,我一准儿来了,还以为总是那些书上无趣的东西呢!”

见严盈望着自己一副思索的模样,萍儿不禁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不喜欢鸡汤这种炖品?那喜欢什么尽可告诉奴婢,自会给姑娘做的妥妥当当的送过来。”

严盈在屋子里闷了许多天,倒是有些欣喜,连忙叫人将她们带进来。

严盈知道她求得是一个心安,要的是自己的承诺,可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又怎么能够心安?心里泛起浅浅的嘲弄和不屑,她面上却作出一副犹豫的神色,似乎是在挣扎什么,看得彩雀一颗心七上八下,神情幻化不定,只怕下一刻从严盈口中会说出什么让她万劫不复的话语。

严盈放下手中茶杯,看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不愿跟我说,那也无妨,我只好将你交给莲秋了,想必她对此事更加有兴趣吧,香蝉,你便送彩雀回去吧,顺便把刚才的话跟莲秋说上一遍,提醒她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莫要让我们担心才是。”

严盈抬起压于其上的墨玉镇纸,抽出一张看去,却是秀丽端正的梅花小篆,读下来正是《妙法莲华经》,母亲最喜欢抄的经书,她一直坚信,用这种复杂瑰丽的字体书写,多耗一份气力,菩萨便会多一分眷顾。那是落海被救,纪氏也是抄了整整一本,见严盈终于退烧苏醒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