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盈于是摇头笑道:“没有没有,芜青你看又多心了不是,我只是看你似乎有话要说,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把这东西交给夫人或是老爷吧?”

严盈瞥了一眼眸中闪着亮光的芜青,心中暗笑道,这倒是个不怕事爱热闹的丫头,如此想着,眼皮子却渐渐重了,旋即睡了过去。

纪氏微怔,顿时想起严盈“病”时跟着严玉前来探病的那个少年,虽然只有十余岁,却是让人一见难忘,没想到竟是如此周到,还记得她的面色如何,不由脸色柔和了些许说道:“这孩子倒是有心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芜青脸色神色惊疑不定,但说话还是清楚的,只听她说道:“说是今儿个老爷在外间待客,彩雀却闯了过去要见老爷,又说不清楚什么事儿,按理丫头们若无主子的吩咐不得随意出二门的,是以晋泉便着人将其带了回来,本想请示夫人,寻不着便只得来姑娘这边问一声了。”

严盈笑得眼睛弯弯地答应了,心里却是暗自想着,这银子到了香蝉手里,不是跟到自己手里没什么区别吗,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芜青闻言不由打量了一番严盈的脸色,顿时明白了什么似的说道:“既然主子肯放芜青回去玩耍,那自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晚点伺候小姐用过晚膳便可回去瞧瞧。”

纪氏叹了口气,自是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实在气不过。那日追着随她去沈氏医馆,便是为了在她跟前提这个事情,自己不肯答应,便拂袖而去。丈夫不守规矩,被那女人迷的晕了头也就罢了,可是身为长辈的严老夫人也就此事对她施压,拿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儿,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说到最后,楚天楠听得悠然神往,扼腕叹息道:“要是生在南海就好了,可以扬帆出海,探访鲛人,追寻珠母,若真有那海底水晶宫,便去瞧上一瞧,是不是真的有龙王坐镇?”

那青年忽然停下手中动作,向两人看来,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饶有兴趣的光芒。

严舒本就梳着极为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并未见多少散乱,倒是衣裳皱了些,自有剑舞在一旁帮其整理,严舒笑的极为开怀,似乎是爱极了这番玩闹,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原来你这么怕痒,看你以后若是不听话,我怎么惩罚你。”

严盈被她的话打断了回忆,不禁莞尔,还是个嫉恶如仇的丫头,她笑着说道:“莲秋身边伺候的人,我可不想乱动,万一惹得她不高兴那可罪过大了,你瞧着彩雀也是知错了,莲秋又是个有造化的,这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儿嘛,以后定能和睦相处,相安无事,咱们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折腾呢。”这要是把彩雀给折腾没了,那以后莲秋寂寞无事了,可不得折腾纪氏去?严盈可不愿失掉这么一个有用的棋子,虽然这棋子有点小聪明又不安分,可是还不到弃子的时候。

严盈又将钗头向前推进了一点,看着那个浅窝加深了些许,笑得更是温柔无邪,话语声也放得更轻:“自然不是玩笑的,这钗扎过萝卜糕,刺过蚱蜢,倒是从没在人身上试过,不知道好不好玩呢。”

“知道今儿个找你过来做什么吗?”严盈终于开了口。

严盈眼光一闪,瞧着芜青问道:“你如何知道?可确定?”

纪氏有些犹豫,她还是担心严盈的身子,可是女儿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就此失了追查的线索,她也心有不甘。

刘太医自然知道这病患亲人的心情,于是还了一礼,没有多说什么便走到床边,俯身瞧了瞧严盈的脸色,眉头微皱了一下,坐下来开始诊脉。片刻后他开口问道:“贵府小姐是否在服驱寒扶正之汤药?”

“大夫呢?怎么还没有请回来?”纪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问这句话了,她觉得自己心中的燥火几乎要将胸口灼出一个窟窿来,就要要按耐不住冲动抱起严盈赶去医馆了,终于听到门外一阵响动,采星回来了。

香蝉犹豫了下,有些迟疑地说道:“奴婢身上寒气重,还是在炭盆这烤烤火吧。再说哪有丫头跟小姐挤到一起去的,这怎么合规矩?”

采华张了张嘴,有些意外有些吃惊,严盈说的一点也没错,她暗示的意思自己也都明白,只是这话从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口中说出来,她不免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来不及细想,严盈所说的话和脸上胸有成竹的笑容感染了她,让她觉得这个主意似乎不错,于是说道:“莲秋上次半夜这么一闹,虽然第二天便没什么事了,可是老夫人却知道了,这两日便会让胡大夫来诊脉,到时我便会按照姑娘的意思办的。”

“那我便厚着脸皮收了。”纪氏此言一出,严盈不由大急,却被母亲握紧了小手,一时却也说不得什么,只能低下头思索着对策。

严盈也不以为意,似乎没有注意到,只是到了最后一颗的时候,她瞧了半晌,又握在手里片刻,皱眉道:“这颗应该不是南珠。”

严玉叹道:“姐姐这也太仔细了,我这些珠子不过是些普通玩意儿,你这样一来倒是让我有些不安了呢。”

待得穿过那一小片竹林,路经假山之时,严玉开口介绍道:“这假山是父亲设计的,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光这雁荡湖的宣石就挑选了一批又一批,经历了大半年才完工,后来又种上了红枫,若是秋日里,红白相映煞是好看,父亲的那些朋友最喜欢在这里吟诗作词了。”

长风哭丧着脸,从怀里掏出那块双鱼繁花玉佩,有些不情愿地拿了出来,嗫嚅着想说什么,手脚便慢了些,又被楚天楠赏了个巴掌,赶紧闭紧了嘴,乖乖把玉佩递给楚天楠。

楚天楠听了,点点人头算道:“严三一个,庭远一个,我加上小川琪铭三个,你们还差一个人,不然怎么比?”

严盈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走近了之后挑了个远离顾琪铭的地方站定了,听他们说话。严馨见姐姐来了,忙拉着严舒说道:“姐姐,这词是你找来的,你肯定知道,你来瞧瞧,铭哥哥和四哥哥谁写的好?”

严菁理了理埋在披风下的头发,答道:“说是前些天着了凉,在屋里养着呢。”

“刚才听你们在说什么南海如何如何,我从没去过海边,好玩吗?”楚天楠突然开了口,问道。

严蓉抬起头来,一张不同于严舒严馨的瓜子脸显得秀美娇媚,水灵的双眼中闪着粼粼波光,表情中带着几分不安和惶恐,让人忍不住想起在猎人手下那楚楚可怜的白兔。严蓉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下了头,默默地揉着衣角,严舒最是见不得人这种磨叽的模样,不由皱起了眉头。

沈大夫手下一顿,看着严盈的眼睛问道:“莫不是这针让小姐有了酸麻的感觉?”

“这位小姐,请把手放在这里。”沈大夫说道。

几个丫鬟正在打扫着散落了一地的碗碟和食物残羹,门廊下立着两人,正对峙着。被两个小丫头扶着的正是昨晚的主角莲秋,正一脸怒意地指着泼了一地的汤羹说着话。而她的对面,却是有些无奈的萍儿,正试图解释什么,却插不上话。

严盈心中一紧,每次有不开心或是想不开的事儿,纪氏就爱摩挲那些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珠子,然后一句也不肯说,只看得人难受。

两人从小师从同一位先生,学了其最为拿手的琴箫二技,总是暗暗较劲,想分个胜负出来啊,如今即将南北相隔,严盈心中不免有些黯然,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那有何难,这地方总不会长了腿乱跑,你只管来便是,总能分出个高下来不是?”

“四姐姐,咱们姐妹还真是有缘,早上刚见过,可巧这儿又碰上了。”还是那件鲜红色的斗篷,映衬着严玉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粉红粉红的,十分娇俏,此刻偶遇严盈,眼里倒满是笑意。

严盈在香蝉的帮助下换好衣服,快步走向正堂,满心欢喜。一进门,便看见严三老爷和纪衡丰在上首一左一右的坐着,纪氏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两个男人交谈着。纪子晨坐在纪衡丰旁边,脸色的笑意中却是带着一丝隐隐的心不在焉。

刚一接近池塘,便见一人坐在池边晒太阳,旁边两人站在身后,手中捧着茶水点心,时不时送上一块,直接递至口中,十分惬意自在。

严玉眼中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笑意更浓:“看来我不用自报家门了,姐姐已经知道玉儿了。”

严盈没有什么意见,接着便要梳头,因年纪尚幼,香蝉便替她梳了双垂环髻,又在发环上细细缠绕了黑丝线串起的碎米大小的珍珠粒,方才收拾妥当,出门而去。

严老夫人睁开眼一瞧,却是个五蝠绕环衔珠“压领儿”,说白了就是块挂在胸前的银牌子,掂掂分量却是不轻,五蝠的图案也镂刻的精巧,最让人注目的是中间镶着的那颗珠子,虽然不大,却胜在浑圆无暇,即使在如此微弱的烛光之下,也泛着淡淡的光晕,正是南珠特有的珍贵之处。

等了片刻,见严盈没有反对,香蝉便知道这是默许了,便欣喜地退出屋子准备去了。严盈听见她轻手轻脚关门的声音,终于无声地叹了口气,不该是这样的,怎么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见到顾琪铭?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是在严家老太爷六十大寿的寿宴之上,那一年,她刚到及笄之年,是该相看夫家的时候了,是以被允许出席家宴,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欣喜和忐忑,穿上最喜欢的那套粉蓝色蝶恋花百褶长裙,躲在屏风后面满怀羞涩的偶尔偷看一眼前来贺寿的世家子弟们,不知道哪一个会成为她将来的夫君……

严盈迎上纪子晨担心的目光,弯了弯嘴角,只点点头没有说话。纪子晨收回手,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转身离去,小跑着走进了前厅。

严盈眼睛一亮,刚要点头,却突然想起越郎肯定被纪氏抱去家宴了,他虽然年纪小,可是却是三房嫡出的少爷,又是刚到严家,得了严老夫人的喜爱,这种场合肯定少不了他的,于是说道:“不必了,这会儿越郎肯定在前头宴会上呢,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话音未落,便被采月拉了拉袖子,又被采华瞪了一眼,赶紧闭了嘴。采华转向纪氏柔声说道:“我并未见到那个叫做莲秋的丫头,话也都是从萍儿口中听来的,作不得数,还需慢慢打探才是。今日的耽误之急,却是一会儿的家宴,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余下的便唯有勤奋码字以飨读者,仅以此为报……^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