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再见,褚老师!”

“金三坡同学,稀客啊,请进吧。”褚要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客气而不怎么热情。

双方约定了明早相会的时间,宾主最后尽欢而散。

说良心话,沈伟超真的是被金三坡的言语打动而不是被半包大前门打倒。听了金三坡的话,沈伟超叹息说:“我知道农民兄弟的困难……这样吧,你们顺江农科所的党政办副主任是我的工农兵大学同学,我给他写封信,你们带过去给他,相信他能够在能力范围内给你们帮助的。”

金三坡被儿子的反问给问到了心灵深处,一时失语,最后只能挥挥手,无奈道:“你说下去……”

“真好吃,我家是透支户,家里很少有吃干饭……”金大力嘴里含着大口的饭,口齿不清地说道。

“伯伯,我怎么称呼您呢?”

“伯伯,您是师范学院的老师吗?”小孩子的语音中带了一种怯生生的柔弱,再看他的穿着,很一般,甚至要比一般人家的小孩子都要显得寒酸,他肩上斜跨了一个深蓝色的花袋(摘棉花或者打猪草的布袋,统称花袋),看得出来,应该是农村出来的孩子。

“三百只长毛兔……一万元……”

只要有门路赚钱,大多人都不大会再去考虑后果。金大力这么一说,金五坡身上的血性也被激了起来,小兔崽子你才受了三年的穷,你老爷叔我可是穷了大半辈子了……再说,今早上在县城饭店里的一顿酒肉彻底粉碎了金五坡过往的人生观与世界观,解放全人类,先从解放自己开始。

“太贵了,夏天的时候最高才五毛钱一斤。”

时间就在半时厨艺半是武艺的练习之中悄悄溜走,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十一月二十三ri的时候,家里收到了金三坡的来信,信中夹了一张五元纸币,这还是金三坡从牙齿缝里省出来的钱——反正金三坡是这么说的。

金大力真是恨爹不成刚啊,没办法,得找个机会爷儿俩当面谈谈。

那次以后,金大力也学了个乖,没事往外面跑,公社大院是跑的最多的地方,这么一来,很多奇谈怪论有了出处,反正公社里的都是官,官话本来就不是乡下人能够随随便便听得懂的。

大队里只是其中一站,公社里的干部也要让他们记得金三坡的好——至少要让他们一听到金三坡的名字之后能够露出会心的微笑。金大力如法炮制,拿着信纸在公社大院里逐层扫荡。公社干部的层次要稍微高一点,所以,表扬信、感谢信邮寄单位是地区报社或者地委,偶尔有低调的领导干部也会表示、表扬信邮寄到县委就够了,地委太远,他们还够不着……遇到这种情况,金大力很童言无忌地说,我觉得伯伯将来一定能到地委去做大干部……

俗话说,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绝大多数公社干部对此深信不疑,极少一部分的干部则会问金大力:小朋友,你说说看,伯伯会不会到省里去做大干部……

总之,我党的战斗堡垒被金大力以风卷残云之势一个接着一个地攻克。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青枫公社的大小干部差不多都知道了民诚生产大队里有一个叫金三坡的大学生,那是一个好小伙,要说这名大学生好在哪里,公社干部甲说:金三坡不怕苦不怕累,那一次他累晕在农田里,还是我背着他去的卫生院;公社干部乙说:金三坡心怀党zhongyāng、情系军烈属,他的衣服长年累月为已故烈属担水,磨得到处都是破洞,最后还是我命令他脱下衣服,帮他打好的补丁;公社干部丙说:金三坡舍小家、为大家,思想境界崇高,很多社员都把粪便留在自留地里,金三坡却几年如一ri,大小便都是在生产队厕所解决、以供肥田……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他这几年大便所用的草纸都是我无偿提供给他的……

无数地事迹堆砌起了无数地优秀干部,同时也堆砌起了一个丰满的、立体的金三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