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一提山下还有一堆急务,又说钟隐飞升在即,不能影响云云,将李珣扔在峰顶,便又飞了下去。

最后一句话尽现无忧本性,看着她小孩子扮家家酒一般的态度,李珣明知这话中之意十分深远,却仍忍不住莞尔。

只见她言笑盈盈,语气却亲匿得很,“且不说师尊被你害得重伤,便是玉体无恙,也和古志玄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怎么会和他并列?”

颜水月是盘膝而坐,这也是个修道人最习惯也最舒服的坐姿。

当然,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天芷上人,或者说是不夜城的过错。

明玑毫不避嫌,撕开了他的上衣,在手上抹了药,以真息催发,覆在他伤口上,笑道:“既然有能耐冲上去,就要有能耐忍着,看你刚刚还很有血性,怎么现在不成了?”

然而她自从修道以来,都是在宗门内诵风朗月,布卦推演,何曾见过这种场面?饶是她心中转过了至少十种消解此局的方法,紧张恐惧之下,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秦婉如浅浅一笑,福身行礼道:“阴阳宗,月华长史,秦婉如!”

他在静室中坐下,身形不动,心情却渐渐地有些烦躁,那道暗处传来的目光,便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从外界的空气中,直渗透进他的心里。

当然,这并不是说云辇的速度已比修士御气还快,事实上,云辇此时的速度,一日也就是行上三十万里,只比一个虚空化婴的修士全力御剑的速度稍快一点儿。

青吟伸出手去,在蒸腾的云雾中一探,揽回了几许云气,淡淡道:“你可知道,从这里下去,若不御气,便是大罗金仙,在落地之时,也要粉身碎骨。”

藉着剑光,李珣与其目光相交,脸上都是一怔。

还有幽魂噬影宗上千个认识他的修真!

李珣怔忡一下,才懂得行礼,又迎她进屋,点上灯火,等一通忙乱后,他回过头来,便看到阎夫人正拿着一个轮子,细细打量。

铮地一声鸣响,幽一从安身的异空间里,弹出了一根手指,正击在后方飞射而至的刀刃上。

箍着洛玉姬脖颈的手臂没有动,但是他的手掌却抬了起来,用大拇指轻轻蹭了蹭洛玉姬的面孔,感受着她滑腻的肌肤,也传达出一些不祥的征兆。

而他说的话,似乎要更糟糕一些:这下麻烦了,百了刀和明皇戟都来了,还有两个随侍的弟子,我们拼不过他们!

当下由冥璃打头,三人转了个方向,一路披荆斩棘地去了。

这一点,从叶如身上可以看得很清楚!

应采儿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道:那么多弟子……

不过,听这女人的口气,他们以前必是直接联系过,否则,堂堂一宗长老,何必费心去记百鬼这种小人物?

这小家伙自那日之后,也不知心里在盘算些什么,竟是跟定了李珣,李珣去哪儿它就去哪,那如影随形的本事,实是炉火纯青。

他伸手揪着了阴散人的领口,把她拉过来,仔细地观察那美不胜收的面容。

此时纵有千般手段,也无法使出,与没有何异?她隐隐觉得,这或许便是她有生以来,最艰苦也最可怖的一道生死关!

如此粗暴的解禁手法,在行家看来,自然贻笑大方,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没有比这更有效的选择。

阴散人及时伸手,扶住跌倒的青鸾,但也毫不客气地用力“拥抱”了一下,这一下至少碰触了青鸾三处以上的敏感点。

这些声音起初还只是三三两两,到了后来,已是满宫皆闻,甚至已开始由禁宫向外城散发。

“哈,有这样的弟子,倒是省心!”说话的却是血散人,他不知在一边隐了多长时间,这时才现身出来,虽是在笑,脸上神色却十分阴沉,看得李珣心中又是一突。

阴散人愿意作戏,可血散人则没那个闲情逸致。在李珣看来,血散人看他的目光,简直就像在看砧板上一条僵硬的死鱼!

他想到了那一日从车窗探出头来的少女,那绝顶的姿容、天真无邪的做派,还有对“凤翎针”的兴趣,都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这便是睁着眼说瞎话了,李珣也是话出口后才知不对,但秦妃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在唇角处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只有何慕兰不同!

至此,再无声息。

在何慕兰少见的严厉目光下,顾颦儿越说越小声,最后还是将脑袋缩回何慕兰背后。

他几乎将精气神尽数集于笔尖,一笔划下,便等于拼尽全力挥出一剑,在法度井然的同时,又要护着毫尖下脆弱的纸张不被划破,对真息控制的讲究,已到了他的极限。

这一杯子摔下后,他心中愈显得清明,心绪也平稳了许多。再把秦妃打量了一遍,他下巴抬了抬,点点床榻:“上去,宽衣吧!”

只一个闪念,这篇早已熟极的法诀,便在他脑中过了一遍。蓦地,他猛一击掌,大叫道:“是了!”

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样,一旦轻松下来,便有些没大没小。她嘻嘻一笑,又行了一礼:“婢子杏儿,是侍候秦妃娘娘的,几日前我们还见过呀!”

李珣的神智渐渐地散乱,几乎便要昏了过去,可就在此时,一声清幽悦耳的声响——宛若静谧幽深的暗窟里,成千上百年积洼的水潭上,一颗小小的水滴,“叮咚”一声打在上面,溅出一圈缓缓扩展的涟漪。

这话其实已颇有些逾礼,但在这种时候,以说笑的口气道来,也说不上有多过分,算是在两可之间。

当然,目前还是在两散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些事情便不能讲得太透。还有通玄界那样的神异之地,凡人若不亲临,也是难以想象,自然也要改上一改。

李珣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去,却被阴散人牢牢地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听到阴散人笑道:“你也算是聪明绝顶,却怎么连自己身上的宝贝,也不懂得用法?”

阴散人微微一笑,回应道:“这是我的师侄。姓李,陛下唤他李道人便是!”

今年的雪来得特别晚,直到冬至的前几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降下来,整个嵩京都被埋在雪里,气温飞降,京都南城的大街小巷,也不知冻毙了多少乞丐。

妖凤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倾向,但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刺激。

李珣依言扭转着僵硬的脖颈,但还没看到目标,便感觉到一片温软,贴在了他的侧脸上。

逃到山道上的十名三代弟子,此时只剩下了他,还有那在不远处坐倒地上,已经吓傻了的齐芸。

李珣难得有这种机会,更是抖擞精神,与林阁在周围转了一圈,将禁制布得如铁桶一般,天上地下无有不包,自觉也是近日来难得的佳作,再经林阁雄厚真息的支持,就算那心殛子卷土重来,一时半刻怕也是攻不进来。

眼角处闪过一道从地下激射而出的人影,岳明风想都不用想,剑气飞射,将那人阻了一阻,另一手凭着感觉要去拉李珣。

虽然林阁心境颓唐不振,但对峰上那位仙人一流的师叔,还是比较佩服的,此时见锺隐送来的剑诀,便知该怎么去做。

青吟脸上没有半点异色,她道:“此物有平静心绪的功用,刚刚你太激动了。修道之人做到不为外物所惑虽是基本功夫,却又难如登天,今后此玉便等于你的良师,时时提醒你平定心绪,宠辱不惊,你今后要多加努力才是。”

此时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对他的未来有不可测度的影响,李珣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想之后会发生的事,暂时,他的眼光只盯着今后仅仅五百余天的日子。

凭借着宗门的法诀,李珣控制着“青玉”,让它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速度极慢,但飞得很稳。

愤然抬起头,李珣一掌将小潭的水面打得支离破碎,掌劲直透水底,泥沙翻涌,清澈的潭水瞬间混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