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坏死了!”

在这之前,李如冰心中还一直存有一丝侥幸:即使郭庭所谓的“遗国太子”的故事全是真的,五公子也不一定能找到自己的行踪,“上青天”更有可能是某一只野鸟落到屋顶上夜宿的时候,无意中用喙叼出了那根针,导致它散了架子的。现在,他必须打消最后一丝幻想,直面这个严酷的现实了。

“怎么,想见未来的公婆了?”

刘瑶摔得不轻,一边哭一边说,到后来连气也喘不上来了。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山洞的穿凿时间不晚于东汉,也就是在蔡伦发明造纸术之前。李如冰和刘瑶读了几片竹简,里面的文字古朴奇妙,像蝌蚪和鱼虫一样,与现代汉字差别甚大,他们一个字也认不出来。唯一可以判定的是,这是一个古老的文献库,其年代之久远,种类之丰富,保存之完好,几乎等同于第二个莫高窟藏经洞。从中拿出任何一部藏书,都可能改写中国历史。

李如冰抢先问了一句,因为他知道,直让曹艳春开了双口,就没有自己插嘴的机会了。

郭庭本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说完了就要转身,可是没走两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回头交给了李如冰。

没错,郭庭的身子在发抖,连声音也跟着一起发抖,而外面的震动早就已经结束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李刘二人之间的关系又逐渐升温,可是始终无法达到以往那种无话不谈的亲密程度。即使在闲谈的时候,也都避免看对方的脸。

他的话一出口,不要说李如冰了,就连刘瑶自己也不相信地连连摇头了。

“不,我可不想见到血淋淋的场景!和大石头一起装到皮袋子里,推到海里淹死吧。”

蛟龙在古银杳树下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有找到冰凌花,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甚至发出了雷鸣般的咆哮声。这时候,李如冰才知道前几天听到的雷鸣原来是他发出的吼声。到最后,蛟龙竟然用重达数十吨的身体去撞击那裸古银杏树,三番五次后,只听“卡嗦”一声,竟然将这裸双人合抱不过来的银杏树生生撞倒了!

“悄悄过去就是了。我不喜欢热闹的场面,所以你也不要声张出去,免得给大家添麻烦。”

交易已成,那就开始行动吧。李如冰记得鹞子峰下有一条若有若无的鸟道,不知道能否找到,也不知道它是否通向谷底。出乎意料的是,他很快就找到了鸟道,发现它还不算太崎岖艰难,于是,就带着众女顺利下到了半山腰。鸟道至此就断了头,不过,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多了,李如冰在山壁上找到了一裸老松树,将绳索牢牢系在了松树的根上,然后五个人依次垂到了囚笼谷中。

李如冰一气说了下去,神情半是生气半是骄傲,“从小到大,我绘制过的星图少说也有上百幅。前年,我还作为省队的队长,参加了全国天文知识大赛,一路过关斩将,闯进了总决赛,最后获得了二等奖。这个望远镜,就是组委会颁发的奖品。不信?你自己看,这不是印着“中国青少年天文知识大奖赛”吗?”

“还不错,不过要说好到哪里去就谈不上了。你也能看出来,我这个人不孤傲,眼光也不高,可是家里管得严,父母早就说过了:考不上大学不许谈凭爱。平常外出打一场球,也要向他们报告的。何况,我自己觉得一个人似乎更自由一些。有了女朋友,连晚上起来观星也不得安宁了。看到了银河,人家一定要你指认牛郎织女星;看到一颗流星,人家一定要你许个愿什么的,那不烦死我了?至于她们对我的态度嘛,我自己感觉,似乎还有点意思――唉,说这些干什么?一考定英雄,人家都上了大学,成了众人追捧的白天鹅,我成了个人见人厌的癞蛤蟆,还能想这些好事吗?”

不过,李如冰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联想,虽然人都不见了,可是“上青天”从他来到长白山的那一天起就伫立在湖边,可不是什么虚幻的鬼宅。何况,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救人。他从自己的房间里拿了条毛巾,又从楼上跑了下来,却在大厅里见到了一个人。

李如冰觉得关于龙的话题实在无聊,就不想猜谜了。不过,既然人家把自己当朋友,就要有个朋友的样子,眼见中午已到,就邀请他一起回饭店吃午饭,便一起喝点酒挡挡寒气。郭庭说不必,自己的大事还没有办完呢。李如冰只好一个人走了,边走边琢磨这个新朋友真古怪,似乎时而正常时而疯癫。也许,天才都这个样子,自己以前也有点小聪明,还曾经幻想过将来成个什么家?发明个什么机的?可是一到现实社会中,就一头扎到了钱眼里钻不出来,看来是永远不会有什么出息了。

她用自己的小指头比划了一下。李刘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李如冰心想虫子是很软,刘瑶给人的印象可以用“三柔”来总结:目光柔顺,肢体柔软,性情柔和,但要说她有多胖倒未必见得,再说了,虫子看起来多凿少让人有点念心,刘瑶可是人见人爱的,这种比喻实在太让人不舒服了。

“没错,她就是狐狸仙子变的。”

人家都说酒量是遗传的,可是李如冰不信,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没见父亲沾过一滴酒。

“因此要找到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们主动走到他们的面前来。”

刘瑶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你是个孤女,在你身上做不了什么文章,那么,唯一能够逼我现身的办法,就是利用我的至亲之人。按照人之常情,不管我身在何方,听到了家中的噩耗,一定会赶回来。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以逸待劳,等待我自投罗网了……”

李如冰眼神中似乎闪着黑色的火焰,因为这正是李如冰望见家门,却忽然止步的原因。

“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只怕就在家附近的什么地方,等着我们现身。”

李如冰发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可是不过一秒钟,又恢复了悲痛的神色。

“那我们……你以后怎么办?”

刘瑶咬着嘴唇问了一句,李如冰没有回答,可是,他那攥紧的双拳已经显示了一个明白无误的信号,那就是“报仇雪恨”四个字。

半年前李如冰离家出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心理上没有完全独立的大男孩。可是,命运却是先让他坐享了齐人艳福,然后又把一个无法推却的天大责任压在他的肩膀上,激发他的斗志,唤醒的潜能,让他退无可退。

可是,这样的结果却不是刘瑶所期望的。在她的心里,李如冰永远是那个质朴、乐观又温和的护林员。她曾经说过,都市与长白山相比,不过是另一个护林而已,李如冰一定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的。现在,李如冰果然成了一个自信、坚强又充满奋斗精神的男人,可是,他的变化和她原来的设想是多么不同,而造成这种结果的,却并不是李如冰自己,而在刘瑶看来,这样的人生前景,就算仇报,恨雪,又能代表什么呢?

“报仇?找谁报仇?报完了仇又能如何?”

刘瑶喃喃自问,她觉得这样的想法太不可行,也无从下手,而在心底深处的那句话,刘瑶并没有说。

“不管幕后的黑手是四贵女还是五公子,我要一个接一个地找上门去,哪怕走遍天涯海角也在所不惜。眼下,我要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孟含霏。”

在所有可能的凶手中,李如冰仅仅知道孟含霏的真实身分是香港科技大学研究生部的学生。

“或许事实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你可以不顾及我的感受,但我想,如果你妈妈在天有灵的话,她也一定不会同意你将人生的全部目标,只放在这样一件事情上的。”

刘瑶不喜欢动荡的生活,更害怕看到血腥的场面,而最关键的是,她不希望李如冰对行人生的态度,走进这样的一个死胡同里。

“或许不是那样,但我仍然要做这些事,就算我也在不去找她们解决,她们只怕也不会让我好过,而且……”

李如冰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谁都知道下面的词句,换了任何一个人,当惊闻至亲的人死于意外时,又怎么可能不去找寻原因,而且这样的意外有极大可能是被人设计,那身为人子的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想着报仇雪恨?

“好吧,就如你所愿,我们先去找孟含霏。”

刘瑶先退了一步,可是马上就反将了一军,“可你想过没有,我们手头一点证据也没有,总不能就这样突兀地跑到香港去,在校园里拦住她,问是不是她杀害了你的妈妈?如果她否认了,你还是不信?而据我了解,孟含霏的性子高傲,从不轻易向人低头,你这样气势汹汹的质问她,只怕是不可能知道事情真相的。”

李如冰可没想到这么我,社会阅历让他简单地以为找到了人自然能够得到答案,被刘瑶说后,李如冰顿时愣住,刘瑶看他不是那么激动了,就趁势说道:“既然要找寻原因,而对方又分散在世界各地,有些甚至我们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可以找到,那整件事情,就不是一年半载可以完成的,心急只怕没有太大作用,要有个长远的计划才好。”

“长远的计划?”

李如冰有些迷茫不解地答道:“什么长远计划?”

刘瑶显然要比李如冰要冷静得多,感叹道:“现在可不是仗剑闯江湖的时代了。没错,我们手中有的是钱,就是买下十座江城也够了。可是,安娜贝尔、孟含霏、苏曼和库尔琳娜她们也有着自己的身分,且不说找到她们并不容易,就算找上门去,又能如何呢?只怕是见一面都难。而那些遗国五公子,虽然都是中国古代王朝的嫡系子孙,可是从行事的方式来看,十之八九生活在海外,甚至在一些无法无天的是非之地。如果想去找他们,你不但需要一个可以在全球畅通无阻的身分,还要具备有相当的实力,现实就是现实。”

眼见李如冰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刘瑶才将自己临时的设想和盘托出:要调查的话,第一步依旧是去找孟含霏,不过可不能直截了当去问她,而要采取侧面迂回的方式。眼下,时间已经到了二月,新一年的高考马上就要进行了,而最近几年,香港的大学也开始在内地招生了,两人可以应考,只要拿到了赴港的学生签证,以后就有很大机会获得香港的居民身分证。如此一来,就达到了一箭双雕的目的:可以暗中详细的了解孟含霏的背景,确定她是不是幕后凶手,更重要的是,香港是世界上最大的自由港,香港的居民去很多国家都是免签证,可以为以后计划打下基础。

“你不要担心自己的成绩,香港大学招生的条件和内地不同,不光看卷面,也要看创新能力,在这方面你很有优势。只要上了线,到了面试这一关,机会就来了。何况,我们现在并不缺钱,完全可以不用考虑费用的问题,实在不行就用赞助的方式,而这对私立大学来说很重要。”

见她考虑得如此周到,李如冰当然没有再我说什么,点头同意了。

春节就在黯淡的气氛中过去了,这期间,李如冰有准备地去了几次玉石交易所,将携带的昆仑美玉除去最美的一块外全部出售,之后李如冰去银行为父亲开了一个户头,存进了一笔足够开销的款项,然后将它交给曹艳春托管,而刘瑶也将整个事情,有选择性地告知了她,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之后,李如冰和刘瑶就一起回到了云南。为了避免被熟人认出,他们没有回刘瑶的老家,而是在滇池边租了两间农舍,在鸡鸣犬吠声中过起了隐居读书的生活。

不过,即使有了刘瑶这个天底下最耐心的辅导老师,李如冰的学业仍然不见多大起色。幸好,他的英文水平倒是进步神速,只过了半个月,就可以和刘瑶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了。这正是李如冰个性的体现,选择最重要的事情,坚持到底。因为李如冰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当他意识到香港大学对英文有着特殊的要求,又是国际上最为通用的语言之后,自然要下死工夫了。

时光飞逝,春残花落之后,又是蝶舞蝉鸣,新一年的高考来临了。

经过了半年多的安静生活,在刘瑶和李如冰身上,都发生了一些外表看不到,但实质却悄然变幻的变化。

午后的阳光下,刘瑶趴在农舍的窗户上,痴痴望了半天阳光水天一色的滇池,忽然又重新拾起了这半年来几次提到的话题,说道:“我真不想参加考试。”

“你不是不想参加考试,而是否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李如冰其实并不明白她的心思。花季少女的心思,又有几个年轻人能够明了呢?不过,在好几次谈论这个话题没有结果后,李如冰选择了将话题岔开,说道:“昨天我跟房东大妈聊天,她还不停地夸你乖巧懂事,有旺夫相,我能和你在一起,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既然你这么好,对我这么重要,我怎么会轻易放你跑呢?不管我能不能考上大学,只要你到哪里,我都会像牛皮糖一样紧紧黏在你身上,让你想甩也甩不掉。说实话,只要能天天看见你,哪怕是在大学做个扫地的校工,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刘瑶听后笑了一声,不过可以看得出来,李如冰的几句甜言蜜语,已经不能使她得到满足和快乐了。事实上,刘瑶并不喜欢,甚至很反感自己给别人留下的典型的乖乖女的形象,她也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也会使小性子,也喜欢争风吃醋——只不过没有别人表现得那么明显罢了。总是要先考虑别人,总是要自己做出牺牲,到头来只博得一个温柔贤惠的口头牌坊,那可不是一个女孩子真正想的东西!

想了想,刘瑶忽然冒出一句:“你只是想天天看着我吗?那孟含霏怎么办?”

李如冰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一时之间愣住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和所有目的明确、刚经历家庭剧变的人一样,这半年,李如冰很是认真地在执行着之前两人商量好的计划,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增加自身能力的学习过程中,虽然对知识的学习并不感兴趣,但好在凭借之前的离奇遭遇,进步远比想像中的要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