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硕听了妻子的话,抬头一笑,有点埋怨部分邻里乡亲不识好人心,“他们不听,我们何必多管闲事?咱们自己家别碰那肉就是了。”

秀姑听完,垂头沉思片刻,忽而摇头道:“江玉堂我没见过,不知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依我看来,方丽娘不像是丫鬟出身。明月姑娘你我都见过,她还是王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呢,论及举手投足间的姿态气度,仍较方丽娘逊色几分。”

在壮壮嫩嫩的背书声中,骡车路过清泉村、沙头村,缓缓驶进大青山村。

算下来,张家如今已有一百六十六两七钱黄金的积蓄了,大青山村地窖里的百来吊铜钱未算,家里尚有三四十吊钱,平时开销尽够了,况且平时张硕杀猪卖肉亦有所得。

“爹说,等天晴了路好走些,就把一百石陈粮运到这里的地窖收着,不卖,留着下个月换粮种,剩下的就藏在地窖里。这两年时好时坏,粮食比钱金贵。当然,对外宣称剩的粮食都卖掉了买稻种,免得过几个月他们家里没粮了又来咱们家啰嗦。”张硕回答道,“倒不是不想帮人,而是不能让他们习以为常,觉得咱们家年年粮食丰足。”

她都没确定草垛里的人是苗云,母亲却说苗庆媳妇和苗云有一腿?

张硕知道媳妇不好意思了,嘿嘿直笑,“到日子我送你去,你可得小心点,咱家攒了鸡蛋,买两斤红糖、两斤馓子够了吧?还要买什么?我去弄来。”他可舍不得累着媳妇。

没有儿子,丈夫死了以后自己就无家可归,所有家业一朝成空,更有可能被夫家卖掉,陈家的婆子不就是这么威胁刘寡妇的吗?

秀姑却笑道:“爹,这笔钱中得去掉咱们家卖羊的六十几吊钱,卖东西净赚的就是一百多两银子和两百四十多吊钱,赏钱在内。”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形容张硕再贴切不过了,他真的很有魄力,一个月赚了很多百姓穷其一生都攒不下来的钱。

吃饭时,秀姑跟张硕向老张说明了路上遇到的事情,以及张硕得到的东西。

“都回来了,一个人不少,三叔的灵柩送回城里,盘查结束后我就家来了。你放心,我们路上平平安安,没出啥要紧事。荣亲王叛乱,我在金陵就听说了,他们乱在闽南,说是挥军北上,其实行军甚慢,估计这时候还没出闽地!”

“爹,您记得这么清楚呀?”

“经过红花这事,俺担心春雨,只盼着她早点怀胎生个大胖小子。”别看春雨的婆婆自个儿生了好几个闺女个个长成,可到孙女身上就不一定这么想了,而且她从前没生陈小宝时险些被公公打死!春雨娘日夜祈祷,就怕女儿遭到和红花一样的命运。

“大娘……”这是大蛋。

秀姑突然想起自己答应过云掌柜的委托和要求,并签订了契约,那要求来自白东家,如今云掌柜遇难,白东家凉薄,她不想把绣品寄卖在白家,岂不是以后没有门路卖绣品了?像王家这样的人家可遇而不可求,整个桐城除了县令家就没一家了。

可是,云天瑞清楚,那些伙计们除了账房先生外,其他人根本不识字!

“爹,您看这回事什么原因引起的战乱?”秀姑双眉若蹙,忧心忡忡。

这日秀姑和张硕把书借给两位先生后,卖完肉就回家了。因是佳节,家里又养了好几头备用的猪,午后他们夫妻便没去各村收猪,午饭则是回到家里做了和壮壮祖孙一起吃,饭后带着壮壮送了消息给娘家知道,又送了一篮子大石榴。

对于张老太的态度,没人感到奇怪,当初为了韭菜和米氏大打出手,好多人劝架。

“一百文一盒!”有门!

小沈氏长睫上泪珠莹然,身形摇摇欲坠,透着一丝绝望。

可惜,小沈氏和田家之子定亲后不久男方守母孝,他们在县城里做生意,学了许多做派,三年不议亲,好不容易盼到出了孝期,田家之子忽然一病死了。田家之子的父亲和兄嫂性情仁厚,没强求沈安然必须守着望门寡,给沈家指了两条路。

他们家日日有六七百钱的进账,家里存了几十两黄金和不少银钱,自己手里有二百多两银子的私房,目前开销不多,不卖针线饿不着。

张老太、春雨娘婆媳恨死了偷韭菜的贼,和米氏大打出手,当晚张老太穿过整个村子指名道姓骂米氏,两家颇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人生在世,要想做到端正二字,何其艰难!

如此别致的器具竟是平常?

“不愿意又怎样?翠姑不傻,知道她爹娘指望不上,一点嫁妆都没有给她准备,且也来不及准备,于是顶撞得厉害,若是她爹娘不同意,十两银子都不给,她自个儿穿身红衣裳带着聘礼聘金嫁到苗家去,闹得连你阿爷都出面了。”

带着根的杂草沾土即生,从庄稼地里□□的草大家都不会轻易丢弃在田边,免得再生一片,因此都是晒干了收起来,或是做牲畜草料,或是做烧火之用,张家养了牛羊骡子,需要堆积更多的草料才能让牲畜平安地过冬。

升米恩,斗米仇,这可是千古流传的至理名言。

“不多,杀一头猪顶多赚一两百个钱,一年能杀两百头就不错了,这几年我两个拜把子兄弟升了王家和李家管采买的小管事,咱们家的猪肉卖得才好些,又盘了一家铺子。王家的长寿兄弟管着采买猪肉一项,直接向我买,李家的瑞儿管着采买各样菜蔬,他和李家管采买猪肉的小管事祥儿交好,故而祥儿也从我手里买肉。卖给王家和李家的猪,一头净赚五百文,剩下的板油下水他们经常不要,咱们放在铺子里又能卖一两百个大钱。”

浸泡玉镯子的时间里,她把张硕祖孙三代积攒了好几天的脏衣服拿出来,洗干净晾在院中绳上。张硕和老张父子二人当真是杀猪的老手,他们的衣服虽然脏污,也带着一股异样的味道,却没有一丝血迹染上。

辣菜的学名就是雪里蕻,根茎叶子可以做腌菜,可以做咸菜,叶子还可以风干做干菜。

兄弟几个到底有分寸,见张硕护着秀姑,闹腾也闹腾不下去了,只有郭大海悻悻然地替自己辩解道:“还有面条呢,还有面条呢!”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几个兄弟拥着,和赵明堂勾肩搭背地出去了,顺便把房里看热闹的人们都带走。

周秀才娘子确实没来,苏家恨他们家恨得要死,压根没请他们家。

苏三婶和翠姑好吃懒做,早起借着帮忙的理由想蹭吃蹭喝,当即被老苏头撵了出去。

出了银楼,秀姑呼出一口气,面前出现一团白雾。

这么华丽的马车突然出现在苏家门口,惊动了不少人,等他们走了,立刻就有人来打探消息。苏母和苏大嫂忙着接待,向秀姑使了个眼色,明月走时那些东西可都没拿走,不能叫人看见。秀姑会意,趁势回到自己房里,并关上了房门。

苏母和从里间出来的苏大嫂局促不安地望了秀姑一眼,见她点头才跟着云掌柜出去。

原身虽是再醮,她却是第一次嫁人,哪个女人不想风光大嫁?张家下聘给了不少金银首饰,自己的嫁妆里也不能没有不是

之所以是银钱,而非银两,因为除了百寿图所得的六十两外,还有苏母、苏大嫂托她卖掉荷包的钱,两百零五个荷包一共卖了一千六百四十文。这些荷包按着她画的新花样绣出来,寓意吉祥如意,又值年下,每个荷包涨价两文,算是相当大的收获了。

沈童生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个章程来,反倒是沈老娘理所当然地开口道:“亲家公,你们肯花几十两银子给阿硕娶个被休回娘家的弃妇,可怜壮壮的外祖父外祖母连饭都吃不上了。我看,亲家公不如把这钱借给我们,好歹我们家能出个秀才,壮壮到时候就有依靠了,至于那弃妇,随便几两银子聘礼,他们还不狗颠儿似的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