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硕本就心有卑意,她在张硕背后提起周惠像什么样子?

性情温柔,贞静贤淑,不会欺上瞒下,私攒梯己。

张硕笑与妻子道:“放心,三叔特地跟我说了,白东家可不想把这块生意让给李家,云家绣庄搬走后,原先的铺面就改做布匹生意,由原来的伙计做掌柜,虽有绫罗绸缎,也能买到做针线活用的绣线,只是数目大大减少,不再收针线活计了,主要经营百姓的衣裳料子,也就是棉布、麻布等,部分绫罗绸缎基本可以满足富户的需求。”

米氏发现后大惊失色。

这位贵客的身份不一般啊!

秀姑绣花绣得累了,放下绣绷,弯腰采了一大捧野花,回眸对张硕笑道:“硕哥,你仿照花瓶给我编个花瓶吧!”用来插花野趣十足。

苏老三和苏三婶当时见到聘礼聘金,跟见了亲娘似的,在苏母跟前炫耀了好几回。

她需要多存点银钱。

这种情况必须保证在短时间内有足够的人手一口气除完草,一个月后再除一次,如果仅有一个人忙活几亩地,就只能周而复始地从头开始再除草。因为一个人忙活,需要三到五天才能除完一亩地的杂草,几亩地下来得花费差不多一个月时间。

老张摇了摇头,“拿着,串子簪子镯子我一个爷们收着干什么?在咱们县城里卖都没处卖去。再说了,这么多年,咱们家日子越过越好,弄坏了也不可惜。”

秀姑倒很喜欢,村人不识玉、不懂玉,失色的玉镯子比金镯子银镯子低调多了。

除了点火不容易,对于怎么引火、怎么使用土灶秀姑却是一点都不陌生,前世农村中煤气灶电磁炉虽已普及,但许多人家仍然使用这种灶台,没有因为社会进步就淘汰掉。

手搭在郭大海肩膀上,赵明堂很有眼色地往外挪动,大哥孤身几年,好不容易才娶上称心如意的媳妇,喜欢得跟眼珠子似的,没见到他看自己媳妇的眼神吗?跟狼似的。耽误了他的洞房花烛,啧啧,皮子可得绷紧了。

秀姑连忙推辞,老人家的东西她如何心安理得地收下?由此,她明白了原身绣工的来历,原来苏奶奶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日后倒是可以拿这个当借口糊弄人。

秀姑的话很有技巧性,壮壮没听仔细,只当满仓遇到了疑惑,便傻乎乎地去了。

接着秀姑又为自己挑了一副银头面,一整套的银镯子、银簪子、银耳环、银戒指。

明月越看越喜欢,嘴里赞叹不绝,收好屏芯后问道:“剩下五幅图你打算绣什么图样?我回去好说给老太太知道,心里有个谱。”

她眉毛细长,目光澄净,眉宇间蕴含着一股文秀之气,哪怕她和苏母婆媳的打扮一般无二,举手投足间却不像一个农妇,言语斯文,进退有度,倒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气质。

“我手里还有八吊钱没有动呢,零头也有几百钱,足够做压箱钱了。地买下来就是我的嫁妆,在咱们村里,有谁家嫁女儿陪嫁得起田地?十亩地何等体面,很多人家都没有这么多地。阿爷,爹,娘,大哥,大嫂,我和云掌柜关系很好,继续做活赚钱,不会缺钱花,就像百寿图,一幅能卖几十两。反倒是满仓,他学习非常用功,而且很有天赋,我想,我只能教他一年半载,到时候就得去学堂了,家里准备的那笔钱不如攒着送他去上学吧。到时候我多画些花样子,教娘和大嫂几种新针法,应该能多赚一些钱。”

云掌柜递给她的是一支金簪,金子很软,所以这支金簪的簪身并不是赤金,应该是赤金和其他金属混合在一起的合金,硬度达到簪发不会变形的程度。即使如此,它比银子仍贵重许多,尤其是簪头焊接着一朵金丝编织的牡丹花,花瓣层层叠叠,枝叶托底,相当逼真传神,别致而典雅,没有半分俗气,其工艺之精巧,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是无言,也是无理。

“阿硕家是咱们村里首屈一指的富户,多少黄花闺女都想嫁进去,如何就相中我们秀姑了?说一句心里话,秀姑好是好,可到底是犯七出之条被休回了娘家,经过周家和张媒婆这么两出,名声越发不大好了,哪里比得上那些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

苏母和旁观的老张等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老张,太好了,秀姑不是那些傻丫头,没有因为苗家的四十亩地心动。

他打算送壮壮回来,然后托人去苏家说亲。

少了她每个月的钱,周家是少了一份收入,却不至于像赵婶说的这样后悔,除非周家知道自己卖掉一路连科图和百寿图的收入,但自己绝对会遵从财不露白的道理。

云掌柜捧着两幅绣图和荷包匆匆出门,秀姑在内堂等候,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云掌柜笑容满面地进来,“秀丫头,恭喜你,这幅百寿图王太太一眼就看中了。”他至今都无法忘记王太太初见百寿图的震惊,几乎不敢相信一介村妇能绣出如此卓绝的绣图。

“怎么不吃糖葫芦?”秀姑从他兜里拿出麻花喂他。

秀姑命苦,如果这样能让她高兴,就由着她吧,反正都是她自己赚的钱。

“哎呀,秀姑的手艺好,这么一大包袱的活计,一定能卖不少钱吧?大嫂有福喽,秀姑在周家交过钱还能攒下六七吊钱,以后不得年年攒十几吊钱给大嫂花。秀姑啊,什么时候借给你三婶一些钱?再过几个月就过年了,你叔叔兄弟们连一件新衣裳都没有,我这心里头啊,觉得不是滋味。”苏三婶羡慕得几乎有些嫉妒了,看看自己攒了一个月才攒下来的五十个鸡蛋,再看她们鼓鼓囊囊的包袱,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不平衡。

重新锁上箱子,并没有拆开棉衣找银子,秀姑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缓缓地走出东厢房,望向水洗一般的碧空,偶尔掠过一片白云,如同自己的心事,飘忽不定。

面条的香气扑鼻而至,青翠的葱花、不是特别白的面条,配着化在汤汁里的猪油,相当引人食欲。

“你个不争气的看什么看?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妖里妖气的,用什么香脂牙刷牙粉桂花油?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你娘我一辈

子没用桂花油,不也活得好好的?傻孩子,他们这两口子是故意在咱们跟前炫耀呢。”周母没好气地斥责儿子,面容几近扭曲,苏氏有什么好?儿子心心念念想劝自己把她接回来。

“娘!”周惠皱眉,露出一丝不满。

周母手指乱戳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我说错了吗?你爹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吗?妇道人家就该从一而终,就算咱家不要她,她也不能另嫁他人,这是不贞!不贞就应该浸猪笼!亏她天天在外面瞎逛悠,真不害臊!”

周惠满脸无奈,低声下气地道:“娘,太、祖皇帝早就废除这一条陋习了,太、祖皇帝赞同寡妇、弃妇再醮,凡夫妻不和,允许妻子向衙门提出和离而无义绝一说,你说这些话不是和太、祖皇帝作对,替咱们家招祸吗?表妹已经再嫁,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你说这些干啥?我就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表妹和张屠户而感到有些吃惊而已。”

好言好语终于劝得母亲神情略微转好,周惠心里却黯然神伤。

写下休书后,他很后悔,很想挽回。

他从来没想过要和表妹分开,写休书只是权宜之计。

他很喜欢青梅竹马的表妹,温柔可人,端庄秀气,她勤快、干净,既不像大嫂那般搬弄是非,又不像二嫂那般好吃懒做,干活都得娘亲看着,表妹从来都不需要催促,早早就做好应该做的活计,有表妹陪伴的日子好比神仙一般。

两个孩子的夭折,是神仙日子中唯一的伤痛。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想等父母气消了就把表妹接回来,他一直在恳求父母,谁知没等父母消气同意,就听到表妹谈婚论嫁的消息,令父母震怒不已。

表妹再嫁了?周惠不敢置信,明明几个月前他们还是恩恩爱爱,她怎么就嫁给别人了?

屠户,一个杀猪的屠户。

表妹那么细致干净的女子,又跟自己读过书,认得许多字,文雅秀气,岂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壮硕屠户可以匹配?

他愧对表妹啊,本来他们可以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可以养几个孩子,男男女女,他教儿子读书识字,表妹教女儿飞针走线。现在,他们之间隔着一条金簪划开的天河,父母就是手执金簪的王母,连鹊桥相会的机会都没有了。

“掌柜的,给我称两斤白糖,四斤月饼和四斤果子,再打两斤酒。”周母对于儿子的心事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成了棒打鸳鸯的王母,她在杂货铺子里张望了片刻,递上装酒的竹筒,对耿掌柜没有好脸色,谁让他对张硕和苏氏那般和颜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