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三坐在靠门的桌边,一茎明黄色吸管,细细撮吸细颈瓶的可乐,端的细水流长——都吸了两小时了,连半瓶都没下去。

罗韧走近两步,木代的脊背僵了一下,然后,摘下耳机。

罗韧没有吭声,“吊”是第三根凶简的简言,是那个女人的死法,也是炎老头的归宿。

就好像有些女人生个孩子像下蛋一样容易,有些女人就能因为难产送命。

张叔目送她上楼,目光又转回来,盯着门口剩下的两人。

说完了就往前走,木代惆怅似的的叹息,不肯走。

木代茫然地从船舱里爬起来,炎红砂尖叫:“木代,你赶紧划啊,划到这里来!”

郑明山更不理解了:“又不是兵荒马乱虎狼拦路,你自己又不是没出去过,买张车票,哪都到了,经验嘛,走着走着就有了。”

能怎样?累呗。

直到罗韧提醒她:“再吹,明早起来一脸的风刀子。”

不过……算了,他不敢说了。

咦,已经画好了吗?木代临睡前的记忆终于回流,赶紧过来一起看。

罗韧苦笑着过来,向着曹严华和一万三挥了挥手,那意思是“你们先出去”。

没人理他,罗韧拿起边上的秒表,嘴唇微微翕动,手臂似乎在抖,秒表的表链一直在晃。

车出小商河,一头扎进茫茫黑暗之中,车里没有开灯,木代额头抵在车窗上,努力看周围的景色,好像没什么不同的,车灯过处,都是光秃秃的戈壁。

罗韧动容,木代连自己都拿来举例做铺垫,那个神棍给他起的名字该有多难听啊。

对此,木代只想说两个字。

“聘婷……应该治得好的吧?可以让罗韧带她去北京上海的医院试试看啊。”

毕竟老板娘不知道哪辈子才回来,对于酒吧刚继任的二世,他应该提起十二万分的热情才是。

她脑子里热血上涌,但还是怀着谨慎,慢慢推开柜门,触目所及,险些昏厥过去。

日子平淡的一天天过去,但也夹杂了一些微妙的不平淡。

罗韧问:“她唱的什么?”

一连几天风平浪静,罗韧没有任何消息,如果这么一直沉寂下去,木代相信,没过多久她就会把诸如落马湖啊罗韧啊等等给抛到脑后去了。

万烽火叹气:“木代,我们生意做的不小,但是从来也没什么麻烦,为什么?”

他的目光落到落马湖案下头那一溜的问号上:“就是不知道……传染源是哪一个。”

木代。

灯亮着,书房却没人,那束一直摊放在案头的渔线也不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木代往门边走了。

小学二年级就辍学跟着父母出摊?木代不是没看过菜贩子的手,在间杂着新泥的蔬菜间拨来弄去,泥色嵌进皮肤的缝里,拿肥皂怎么搓怎么洗都擦不干净。

高手过招,生死一瞬。

木代说:“全方位的碾压,身手上,精神面貌上,碾压!”

木代说:“我也期待着那一天呢。”

这一点给李坦提了醒,外来的人总要走的,落马湖不大,只有一个客运站,既然跟丢了,就去客运站守株待兔呗。

木代觉得正事应该还在后头,果然,曹严华加了她微信又再三表示要去云南拜会之后,忽然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木代妹妹,你功夫跟谁学的啊?”

万烽火还蛮喜欢木代,也乐意跟她说话:“几万块钱吧。”

木代忽然停住了,曹严华一个没收住脚,往前冲了好几步才退回来。

凳子吱呀了一声,那吨位,不抬头都知道是谁,木代先环视左右:“怎么着,蓄意报复来着?”

马涂文搬了凳子在罗韧面前坐下,一肚子的话要吐槽:“还见面呢,我跟你讲啊,一屋子的神经病啊。”

他满脸倨傲地看万烽火:“万先生,我付钱,是为了落马湖的案子,其它再诡异十倍的案子,我都没有兴趣。”

霍子红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遇到这种事不能怕,得站出来,见义勇为才对。”

据说当时,一万三头戴骑行的头盔,一身紧身劲装,蹬一辆单车,车后头是几十斤重的驮包,神情凝重,眼神坚毅。

来人偏偏就没有。

他点了九宫格火锅,两份全油碟,九荤九素,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服务员大妈运笔如飞,在菜单上点点勾勾画画,还不耽误跟客人沟通感情:“大哥这身打扮少见啊。”

话说的太满,到了才知道,郑水玉的餐馆也只小本经营。

看到她还拖了一个,郑水玉的脸色顿时就拉下来了。

木代却像是没看见,靠住餐馆的门向外打量:这是条很小很窄的街,生活气息浓厚,街头有杂货店,街尾有蔬菜摊,修自行车的、理发的,应有尽有,像个小世界。

斜对面有个卖棉花糖的,脚踩机器,小木杆子在兜轮里转呀转的,一丝丝糖絮就裹上来,裹着裹着,就成了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木代看的兴起,大踏步过去,一问,一个两块钱。

她买了一个,全部身家,顿时去了大半。

但是没关系,撕下一缕放进嘴里,舌头一压,再轻轻一抿,一丝丝的甜就在口中荡漾开来。

幸福的不太真实。

郑梨急急迎上来,压低声音。

“木木姐,如果我姑妈不愿意……你也别生气,我可以再想办法。”

虚岁十七的小丫头片子,能想什么办法?木代说:“他们会用我的。”